笑起來時,眉眼如同月牙兒,眼角細紋浮起,卻恍若少女。
是,她不願在這個時候撤退,她寧願死,也要死在戰場上的,她想治病救人,她胸中還有一捧豪氣,那是那個叫辛夷的小姑娘帶給她的。
姜柔先是莞爾,繼而是輕笑,又忽而是大笑。
岑向南沉默地看著,眼神仿佛被刺痛了,他從來不知道岑夫人也會這麼笑。
笑起來時明亮又瀟灑,甚至不輸林黎。
白珊湖莞爾,與姜柔一道兒腳步輕快地走出了營帳,來到了早就準備好的靈獸前。
少女解下了步搖,岑夫人也解下了髮髻。
她其實一直不太喜歡這種婦人頭。
在那一瞬間,她們拋棄了身上的枷鎖,在夕陽的餘暉下,跨上了靈獸。
岑向南追了出來,神情難看:「阿柔。」
姜柔俯下身溫和地說:「岑向南,我們和離吧。」
「我知道你喜歡林黎,我沉默了幾十年,如今不想再沉默了。」
「這一去,我或許會死在戰場上,但至少是自由的。」
岑向南愣住了,他長得很好看,年輕的時候就很好看,是樣貌清雋的美少年,否則姜柔也不至於痴心錯付了這麼多年。
凝視著女人的臉,岑向南抿緊了唇,心裡好像有一塊被什麼人挖空了,空蕩蕩地漏著風。幾十年後,他猛然意識到當初那個姜家妹妹已經不在了。
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卻只抓到了一片衣角。
他喉口滾了滾,想說,阿柔對不起,然而離去前,姜柔留下的最後一句話,卻是一句溫柔又堅定的,「倘若我戰死,你無需為我收殮。「
在這天地寬闊的冰原上,一輪寂寞的落日正在緩緩降下。
兩道身影飛一般地奔出了城門,在冰原上拉出了長長的影子,親身前往氏石崖,千里馳救。
勁急的風雪中傳來了姜柔輕柔的嗓音。
「珊湖,我為你唱首歌吧。」
「憶梅下西洲,折梅寄江北。
單衫杏子紅,雙鬢鴉雛色。
……
海水夢悠悠,君愁我亦愁。
南風知我意,吹夢到西洲。」
北境全線崩潰,但總有人是不肯放棄的。
就算死,那也得死在戰場上,呼嘯的朔風吹裂了皮膚。
雖然冷,但至少是真實的,也是自由的。
……
蘇瑞抬起手,撤了兵。
嘩嘩嘩,厚重的鎧甲摩擦的動靜響起,大批魔兵調轉了方向,離開了這片冰原。
所有人沉默地看著跪倒在雪地里,嚎啕大哭的粉衣姑娘看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