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为师已抹了你我合道之誓,你若喜欢上旁人,为师也为会你高兴。
你要好好的。
君临浑身僵硬,仍固执地抬起手,将他反搂住。
手臂越收越紧,却如何也留不住那消散的师尊。
他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落在郎梓脖颈上,冰雪一般凉。
郎梓侧头,将唇轻轻贴到他眼角,叹息着道:对不起
为师还是骗了你。
话音未落,他已化作金色微尘,消散无形。
合三千大道,入道为神,如若证道,便舍身为道。
郎梓舍不得这繁华红尘,更舍不下执拗孤独的徒儿,迟疑了千万年,终究躲不过宿命。
君临怀中仍有余温,迟迟不敢睁眼。
睥睨众生的帝君曾以为,他在儿时已流尽了最后一滴泪。如今锥心之痛直让神魂欲裂,他方才知晓,泪水竟是流不尽的。
那眼泪重若千钧,砸在金霞袍上晕开,仿佛朵朵莲花。
师尊并未死去,却比死了还让他难以接受。
哪怕是死了,是魂飞魄散也好,也有一丝残魂留待他慢慢蕴养,便是用自己的神魂去补又如何,好歹还有希望。
他却化身大道,无处不在,亦无处可寻。
这云是他,石是他,山川草木皆是他。
又都不是他。
君临缓缓瘫倒,脊背触在坚硬的岩石上,泪水顺着师尊吻过的眼角蜿蜒而下,湿了鬓发,凉了胸膛。
心冷的结了冰,疼痛的都麻木了。
他仿佛回到了四岁那年,嚎哭无声,无助至极。
然而,这结果并不在君临意料之外,他早已想好如何应对。
师尊既已离开,他便舍道又何妨。师尊能引三千道,他自然也可以。
只是还不知需要多久,他才能如师尊一般化身万物,与他不分彼此。
君临躺在地上,右手遮着眼睛,几乎被悲痛淹没,并没有听到渐行渐近的脚步声。
来人迟疑而莫名,发现他在,惊喜地喊了一声。
君临?嘿呀,你看见郎梓没?来人快步跑了过来,踢了踢地上的君临,啧,本神不怎么给弹出九重天了,定是他做的好事。快起来,帮我找找他。
竟是天元创世神。
作者有话要说:
天元两大不可信:
君临的忽悠;
道祖的道誓。
然而,君临骗过所有人,在郎梓转世后却从来没有骗过他。道祖转世后对所有人都很诚实,唯独骗了君临。
继续码下章。
第85章
天元何止是莫名其妙。
神君时常去九重天同他汇报天元情形, 他一时听说异界大军不好对付,一时又听说他们召出了魔血军团,正唉声叹气烦恼怎么办呢, 愁的连珍藏的酒都搬出来喝了, 只当是陨身收拾烂摊子前最后一次挥霍。
谁想美酒喝到一半, 他便给踢出了九重天, 连酒壶都没能带出来。
作为天元的创世神,天道本道, 他被踢出来只有两个可能。
或是天元破灭,或是有了新的天道将他取代。
乍一见他,君临也皱了皱眉。
多年来天元一心修复天道,困于九重天内不得出,如今竟然出来了。
是了, 师尊舍身化道,天道自然已被修复, 他能出来并不奇怪。
君临自以为想明白,又躺了回去,不太愿意同他说话。
他从来对谁都没什么好脸色,纵是天道又如何, 还不是一个坐享师尊之力的废物。
天元见君临不肯搭理自己, 没好气地寻了个石头坐了。
他牢骚不止:啧,你可真是势利眼,以往我是天道的时候你求我求得多欢,头都嗑了。如今你师父当了天道, 便拽成这副德行!可怜我哟
君临微微一僵。
惊喜来的太过, 太过难以置信。
他冷声道:你说,师尊他
天元白了他一眼, 口气越发不好,你师父证道成功,把我踢出九重天了,他若没成天道,那这天道还能是谁?
与他相反,君临原本死灰般的眼睛一分分活泛了起来。
听天元的意思,师尊并未化身万物,而是成为天道了?那他为何不来找自己?
天元没好气道:小子,你以为九重天是什么地方?他初掌天道,总要个几百年才能炼化世界、化出法外之身,哪是那般容易出来的。
就连他自己,也是参悟了上千年才出来的呢。
天元心中思绪万千。
他有一个连神君都未告知的秘密。当初创世,他对世界如何构建并没有太多明悟,只依循着混沌最初的模样以三千大道为基。而他自己却并未参透三千道。
因此,天元世界最初创立后,他迟迟无法向世人传授修道之法,若非郎梓出现,恐怕直到如今天元也没有修士和仙人存在。
好么,便宜了郎梓,引三千大道成神,直接将他从天道之位上踢了下来,简直是太妙了啊。
一想到以后可以每天追在神君身后催生,天元就心情大好。也不用省着喝酒了,天地之大,他哪里去不得,什么美酒不能尝?
最关键的是,他现在可不是天道了,什么也不用管,想休息多久就休息多久,可不是再好不过了么。
天元越想越觉得舒坦,冲君临勾了勾手,有酒不?我藏酒被你师父占了,你总得还我吧?
得知师尊消息,君临哪里还会吝啬一两坛酒,拍拍衣摆便站了起来,将整个纳戒都丢给了他。
天元失去天道权柄,现在可是个一穷二白的普通神祇,又张不开嘴问儿子要东西,当即跟捡到宝贝似的将君临的纳戒攥在手中,笑嘻嘻道:既是你给的,我可就不还了啊。
君临道:不必还。你只需告诉我,那九重天的入口何在。
不就是在那咦?天元转身欲指,待目光扫过去,才发现一整座齐光殿都没了,更不见那座通往九重天的拱门,挠了挠头,猜测道:大约是天道更替,九重天自动封禁了罢。
他从纳戒里找到壶酒,美滋滋地喝了一口,踢了踢君临小腿,坐下喝喝酒,等乌木熟悉了那处,自会出来的,再晚也不过千年,转眼就过去了的。
君临哪里能等得了千年。
他迫切地想见郎梓,几个时辰都等不下去。
那厢天元仍在不耐烦地踢他,似打定主意要拉他当酒友。
君临微微眯眼,轻声道:幺元,你可知吾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