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元被这称呼吓得抖了抖,久远的记忆瞬间便从脑海中浮现而出,险些没将酒撒了出去。
他难以置信地望向君临:你你!
太过详尽的异界之事云乘并未告知他,生怕他一冲动便自暴自弃什么也不顾。是以,直至今日天元仍不知道他最怕的二哥罗睺早来到了天元。
可幺元这略带鄙夷的称呼,只有他会叫。
天元抱紧了酒壶缩成一团,他相貌极美,这动作却猥琐到了极致,口中更是慌不择言,拼命在为自己找后路:你你你我跟你说,我儿子可是神君!不对,你师父如今可是天道,你要打我,他绝对不会放过你!
跑是不敢跑的,谁知道会不会惹怒大魔头打断自己的腿。
君临挑眉不语。
即便恐吓了前天道,他的心情仍然不算好。
他不再理会天元,脚步轻动,冲着那齐光殿原本所在的地方走去。
通往九重天的入口虽然已经消失,但万一留下了一丝半缕的痕迹呢。
然而,待他细细查看完毕,终是不得不在心底叹了口气。
什么痕迹也没有,此处仿佛从未有过任何通道。
君临在原地盘膝而坐,极力压抑下心中愤懑。
他是个耐心极好的人,只事关郎梓,再好的耐心也无用。
却听得虚空中隐约传来轻微的骚动,不待君临运转法诀,那通道原处已裂开一道细小的缝隙,同发丝差不多。
这缝隙与空间壁垒被炸穿时有所区别,是有人带着此界印信以无上法力打通了同另一界相连的临时通道,那附着在通道上的力量眼熟的很。
起先是个高亢的女声在呵骂:能不能快点?你怎么这么没用,吾儿的性命说不准都要没了!
另一个男声低沉威严,听着尤其无奈:嘉嘉你不要再打我的头了,紫微他们还没走远,留点面子嘛。
呸!儿子都快死了你要的哪门子面子!速度快点,不然老娘打爆你!
好好好,这不是印信失效了么,我马上诶哟别踢这里,脚疼不疼啊?都说了我是神躯,来给你吹吹,吹吹就不疼了
通道这边,君临倒还好,天元已经听得五官都扭曲了。
他小心翼翼地看君临一眼,远远喊道:盘古?
对面静了静,盘古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我听到说话声了,嘉嘉过来些,这里。
轰隆一声,细小的裂缝陡然扩大,随着一男一女跃出,瞬间合拢。
那男子体型高大壮硕,正是君临曾见过的异界创世神盘古。那女子杏眸含怒,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帝王之风,却是渝皇李令嘉。
渝皇眯着双目扫视了一圈四周情形,不见郎梓,只见君临站在那里,神情无异,便知郎梓定然无碍,胸中却聚了一股子闷气,回头狠狠踩了盘古一脚。
都说你慢了,他们打完了!
过去多少年盘古也没在人前被媳妇欺负过,尴尬地转开目光。
这一转眼,正巧看到缩在那里可怜弱小又无助的天元,微微诧异:天元,你怎么出了九重天?
他是异界天道,威压环绕,却不知为何影响不了近在咫尺的君临。
天元忙不迭地跑上前去,意图告状,边跑边喊:大哥救我!郎梓成天道啦!君临就是罗睺,他肯定要打我!
天元原本想抱住盘古避难,哪知还没近身,便给弹出了老远,径直撞在山壁上。
他给撞得满眼金星,晕乎乎地滑下来,才想起自己已不是天道了,哪能那么轻易靠近创世神,不禁吸了吸鼻子,微有些委屈。
不是很大的委屈,比起脱离天道桎梏后的自由欢畅,也就是一滴水那么多。
渝皇的关注点都落在了前半句话,惊喜道:皇儿成天道啦?!
盘古则更关心后半句,收起威压,走过去扶了把小弟,点头道:我知道他是罗睺。
还是他告诉云乘的呢。
天元的委屈飞速扩大到了一碗酒那么多。
哦,我大哥知道,我儿子也知道,就我不知道。
君临急着见郎梓,没有太多闲心叙话,同渝皇道:陛下,师尊方才得三千大道后消散无形。天元推测他已成天道,如今通往九重天的路途已被封禁,不知盘古神可有办法?
为什么说君临心思重呢,他希望盘古出主意,却偏偏问的渝皇,便是一眼看穿场中话事人是渝皇,但凡渝皇有所要求,盘古定然无所不依。
这个创世神怕老婆。
盘古哪里看不出君临的小心思,可他本就迟来了这许久,也该是时候做些补救,不等渝皇开口,已点头道:既成三千道,感悟便在天元之上,应当成天道的。莫急,我这便劈开条通道来。
他摊开右掌,凌空化斧。那斧子同郎梓的极为相似,想是一对。
原本巴掌大的斧子迎风而涨,直到同他一般长,盘古才挥动巨斧,劈向虚空。
斧上力道重若千钧,破风之声刺耳无比,落下时,却毫无动静。
盘古干咳一声,看向不满的渝皇,讷讷笑道:咱儿子太厉害,这世界各个小世界的结界比天元执掌时强多了,我多劈几次试试。
天元:
天元有句脏话没敢讲。
君临眸色也深了深,没说话,专注地看着盘古劈开九重天通道。
谁想,盘古这一劈就劈了整整一年。
这一年里,云乘已带着恢复如常的魔君从慕云境回来,重塑了恢弘的齐光殿,顺道在旁边为退休老天道另起了一座天元殿。
凡界之内,风楼也带着郎梓收集的魂魄找上了道门。得天帝与苍生相助,亡于异界之战的无辜仙修、妖魔与百姓得以重生,家家团圆。而风楼,则因立场不明被慕云押回了望云山,气的整日骂娘。
渝皇也下山了好几次,重整故国。大渝百姓原以为新皇已陨,正悲痛难当,冷不防迎回先帝,又得知新皇已证道为神,那欢歌载舞的宴会持续了数月也未罢场。
昆仑山又开始下雪,有时如柳絮飘舞,有时细小如盐,没几日山上便再次银装素裹,白延千里。
二月十二,凡界花朝节,亦是郎梓登基两年之日。
君临在原地整整坐了一年。
白雪早已落满他发顶,又蔓延到眉梢。
忽听得不远处一声成了,他却立刻站起,不顾扑簌簌落地的积雪,迈动僵硬的脚步走到跟前。
那条若有似无的金色缝隙,是这般让他欢喜。
纵是创世神,不眠不休地劈了一年,盘古也累的几欲瘫软。他放下斧头招呼云乘,大侄子在此处落个封禁吧,郎梓果然不愧吾儿,只怕没多久这缝隙便要合拢。
一界之稳定往往与其天道的实力挂钩。郎梓悟透三千道,如今的天元,不下于盘古界之初,想来,不需多少年,那漫天星辰,便将会继续演化为宇宙万物。
不等云乘过来,君临已启口道:不必。
他步履不停,径直走向了那缝隙。
盘古懒得提醒他。天元九重天,若无现任天道气息无法入内。就连他也进不去,他原本只是想着通过这缝隙传讯郎梓,君临自要被阻住的,他对肖想亲儿的家伙不太愿意白费口舌。
唔,就算他们是前世之约,郎梓此生的肉身好歹也是他儿子,他当然要不满。
哪知君临走近那缝隙,丝毫未被阻拦,只一闪身便成功进了九重天。
盘古心里打了个咯噔,正巧看见渝皇上山,一时不知如何同她解释。
道侣双修后,带着彼此气息,自然能够进入对方的地盘。
可若他跟渝皇实话实说,只怕一顿好打好骂是免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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