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呢,我能不能留?”展念的笑愈發譏嘲,勉力抬起手,望見腕間的海棠纏枝玉鐲,一絲血自唇角滑落,“沒有它,此世間,哪還有展念。”
胤禟揚聲喚人,一位老者提著藥箱入內,見榻上的姑娘醒轉,吃驚不小,連忙放置好藥箱,欲為其把脈。然而榻上的姑娘忽然伸出手,將他的藥箱一傾,未上鎖的小屜滑開,其中物什紛紛掉地,姑娘仿佛早有目的,只撿出其中一沓薄紙細看,老者始料未及,想伸手奪回,卻又礙於九皇子,不敢有分毫造次。
馬錢子、水銀、益母草、三棱……
展念雖然認不全繁體字,一張張看過,也知道是藥方,每一張都註明了藥材的屬性,“性烈”、“辛熱”、“有大毒”,最末是服用後的效果,“胎三月可墮”、“止妊”……
展念將其整好放回,甚至對完顏蘇勒一笑,將手腕主動伸出,“對不住,您繼續。”
完顏蘇勒小心地看了看胤禟,低頭把脈半晌,又轉頭看了看胤禟。還未開口,榻上的姑娘已冷冷道:“有什麼問題,直接說。”
完顏蘇勒不知為何,竟覺出一種上位者的威懾,明明說話的只是個奄奄一息的弱女子,他心神一震,“姑娘的身體,仔細調養總是能好的,但,但是,恐不宜生養了。”
展念仍是沒什麼表情,“嗯。”
女子若不能傳宗接代,一生便算是廢了,完顏蘇勒料不到眼前的姑娘竟無動於衷至此。房中二人皆不說話,完顏蘇勒識時務地告退,迅速遠離那種無端壓抑的氣氛。
“原來,老先生連續數夜的登門拜訪,不是為了朝堂中事,而是,為了我啊。”
胤禟似想走近,“阿念……”
展念隨手抓住一樣東西便摔,動作已是不留情面至極,臉上的表情仍是淡淡的,甚至微微偏著頭,宛如不解世事的孩子,“胤禟,你手上沾的,是誰的血?”
是他的骨肉,還是他的至愛。
胤禟本想再說什麼,聞言臉色驟然蒼白,似被淬毒的刀子直直扎入心口,踉蹌後退數步,竟一個字也說不出了。
展念低頭,方才她隨手從枕邊摔下的東西,原來是他送與她的髮簪。
海棠依舊斂而未開,花心的香丸卻已粉碎,只餘一室褪盡的殘香。棲蝶亦離枝,孱弱的雙翼猶在風中微微顫動,卻如斷線一般,再飛不回從前停駐的花間。
展念漠然移開目光,“知秋也好,完顏月也好,隨便是誰,只要不是你——如果九爺還肯讓我活下去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