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禟蹲下身,小心拾起四分五裂的髮簪,垂眸道:“好。”
此後十數日,胤禟果然依言再不踏足往跡園,展念身邊的人皆是陌生面孔,然而都極細緻體貼,加之展念強烈的求生欲,謹遵醫囑,仔細調養,躺了五天終於能下地,八日後可行走,展念不敢懈怠,趁有幾分力氣,便繞著園子散步。四月的陽光舒適而懶散,身邊的丫頭摸清展念的脾性,偶爾也敢嬉笑打鬧片刻,展念噙一絲極淡的笑,注視著眼前爛漫的春光與少女,恍惚之間,似也能忘卻二三心事。
“姑娘,這是海棠樹嗎?”
展念走到小丫頭身邊,微微仰頭凝望,“是啊,這株是藍海棠。”
“藍海棠?”小丫頭很是驚奇,“那開花的時候,一定很漂亮吧!”
“不知道,今年它沒有開花。”展念瞥見海棠枝葉間一個小巧精緻的福袋,萬綠從中一點紅,格外刺目。心中一痛,伸手想將它扯下,然而動作卻頓在半空,良久,方緩緩放下手,垂眸不語。
不遠處傳來一抹簫聲,如深潭中動盪的月光,恨不能收。
小丫頭們並不知展念與胤禟的關係,只當展念是九皇子金屋藏嬌的病弱美人,畢竟九皇子妾室眾多,怎樣風流都不足為奇,聽到簫聲紛紛笑開,大膽的丫頭更是輕輕推了推展念,“姑娘你聽,十幾日了,還是這首曲子。”
展念安靜地聽完。
簫聲畢,展念便轉身回房,小丫頭自是乖巧跟在後頭,卻料不到,前頭的姑娘迅速合門,緊接著傳出內部閂上的聲響,小丫頭尚未反應過來,便聽房中傳來極其冷淡的一句:“九皇子府上的人,我一概不想見。”
小丫頭們被這陣仗弄得慌了手腳,連忙稟報給九皇子,沒想到竟連九皇子也被拒之門外。
木製的門扇已搖搖欲墜,展念抱膝坐在地上,聲音平靜又漠然,“九爺若要硬闖,那我只有一死。”
胤禟的動作僵住,他幾近絕望,幾近懇求地喚:“阿念。”
展念並不喜歡用自己的性命威脅別人,但她已無他法。胤禟的影子透過窗紙,投在她的身邊,展念緩緩伸手,一筆一畫描摹他的眉目。
數月前,她獨自蹲在華燈初上的街市,尚在彷徨無措,他的影子便是如此出現在她的身邊,同她說她永遠是他的丫頭,有她在,他便歡喜。
忍了數日的眼淚終於再也忍不住,展念的眼前已一片迷濛,四月的陽光愈是溫暖,愈顯得室內清冷,展念看見自己蜷縮一團的影投在地面,與門上雕花的木影重疊在一處,似是處在極瑰麗的牢籠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