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真心要謝,莫再與他置氣,他不肯回府,便來尋我,也是苦惱。”胤祀的笑透出些許狡黠,“九弟始終像個孩子,想挽留,卻不知怎樣挽留,你不說,他便不信你的情意。”
“你又怎知我的情意?”
“若非有情,那日夜宴,你又何必拼命?”胤祀的眉眼仍是洞悉世故的清明,“你耿耿於懷,無非是九年前,他想取下你的孩子。”
展念詫異地挑眉,“這件事,你也知道?”
“說來也有趣,自我與九弟相識以來,倒是頭次見他那般崩潰的形容。”
時過經年,提起此事,展念心裡仍是有不小的芥蒂,“無非是守孝期間破了戒,取掉一個孩子罷了,有何崩潰?”
“你可知那藥傷身?”
“我知道。”展念隨吳以憂出診多年,早已見識到古代墮胎的可怕與慘烈,所謂的“藥”,不過是極傷身的毒物,再健壯的農婦,一劑下去,後半生都免不了無窮病痛,除非萬不得已,否則無人會選擇此路。
“你中毒不久,身子尚且不好,稍有差池,便是一屍兩命。如果將你藏起,養於外室,或可保一時平安,但若被阿瑪知曉,你必死無疑。”胤祀淡淡望向她,“換你是他,如何選?”
“……”展念垂眸,“我選不出。”
“他召完顏蘇勒入府密談,我亦托人向宮中專擅此科的太醫詢問,擬了不下百張藥方,終歸沒有萬無一失的法子。他不敢讓你涉險,卻也不能再拖,只怕,心裡早已絕望了罷。”
手中的茶水已是冰涼,展念攥緊杯沿,“可他,不曾對我泄露分毫。”
“展念,”胤祀神情是少有的認真,“我知道那是你的孩子,可那也是他的孩子,不是麼?”
“……”
“放棄自己的骨肉,是多殘忍的一件事,你心裡有苦,他心裡又何嘗不痛。”
“你別說了……”
胤祀仿佛在講一個荒唐笑話,“他所做一切,只為護他的妻,可他的妻,這樣恨他。”
“我恨他?”
“明明深愛,卻故作陌路,難道不是恨麼?”
……
展念隨手抓住一樣東西便摔,動作已是不留情面至極,臉上的表情仍是淡淡的,甚至微微偏著頭,宛如不解世事的孩子,“胤禟,你手上沾的,是誰的血?”
是他的骨肉,還是他的至愛。
胤禟本想再說什麼,聞言臉色驟然蒼白,似被淬毒的刀子直直扎入心口,踉蹌後退數步,竟一個字也說不出了。
展念低頭,方才她隨手從枕邊摔下的東西,原來是他送與她的髮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