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拂開胤禟的手,繼續專注於面前已然狼藉的泥土。
……
“‘少宮’為所愛之弦,古語云,‘琴者,情也;琴者,禁也。’姑娘已然懂其情,可願隨我學其理?”
“師父,我叫阿離。”
“我是你收的第一個徒弟嗎?”
“是。”
“會是最後一個嗎?”
“會。”
“不要死。”
“你我相識多久?”
“嗯……小半年?”
“我家住何方,姓甚名誰?”
“不知道。”
“信我,你可知後果?”
“我心甘情願。”
“你身上到底還剩多少錢?我們不會半路窮死吧。”
“……管夠。”
“別人收徒弟,都是徒弟孝敬師父,莫琴師收了我,可要虧死了。”
“嗯。”
“你不曾放棄那時的我,我亦不許你放棄自己。”
“莫尋……”
“阿離如何,為兄都喜歡,但望你心似我心。”
“莫尋。你怎麼才來啊。”
“我來遲了。”
……
展念忽觸到一角琴木。
她的動作頓住,終於,慢慢拂開其上的泥土,琴漆已經剝落,但木身是她與鍾儀選了許久的良材,縱然埋入土中,也可數年不腐,摸索半晌,展念識別出了熟悉的刻痕。
“落”。
當年,她為琴銘苦思許久,遂從鍾儀的書架上取了一本詞集,選中一句自認極美的話——落花人獨立,微雨燕雙飛。
鍾儀見到那角琴木,崩潰地上前,用力將她推開,“他都死了三年了!你以為你在挖什麼!你挖出來的,只能是累累白骨!”
展念跌入誰的懷中,卻只想繼續將那張琴刨開,她不在乎是累累白骨還是什麼,她要找他。忽然一枚細小松果砸下,輕巧在她腕間一觸,展念遲鈍地低頭,手上一條長命縷驀地刺入眼中,溫潤的玉石雙面刻雕,是清淡而入骨的“尋”字,十數年間,不曾有片刻離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