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推官和仵作對望了一眼,具不知面前的少年郎是何方人士,但看他一身學子打扮,衣著清貴,當下也不敢怠慢,拱手回禮。
「不知程推官是否發現,那女屍身上的玉帶鉤……」
還不待沈忘說完,那推官就恍然道:「哦!你說的是那鳳銜珠玉帶鉤,確實精美無匹,也不知……」
推官身後的仵作輕咳了一聲,一臉警惕地看著沈忘,程推官登時止住了話頭。
「你是死者的親眷嗎?若不是,便莫要多做探問!」仵作斥道。
沈忘勾起嘴角,淡淡地笑了笑,也不再行追問,轉身下山。他的腳步看似輕快和緩,卻每走一步,都如在火獄。
蒼天不仁,以萬物為芻狗,哪怕是惠娘這般出身,卻也因這場奇詭的案子被拖入泥淖,不得清白。她的父親無臉認她,生怕她不明不白的死亡拖累他的官聲;這些公差酷吏無心為她,恨不得立刻以「妖龍作祟」蓋棺定論。天日昭昭,竟無一人為她討個公道!
說什麼愛國忠君,說什麼憐民如子,說什麼口碑載道,說什麼廉政清明,皆是入朝堂的投名狀,上重天的登雲梯!
胸中憤懣難以名狀,沈忘的臉上卻是沒有泄露出分毫。他抬頭看向那樹葉間掩映的熾熱驕陽,暗下了決心:為了惠娘,別人不管我管,別人不查,我查!
是夜,平湖之上花船交錯,蕭鼓聲聲,粉纛旖旎,歌舞不絕。畫舫之中,推杯換盞,觥籌交錯,當中一人面如冠玉,玉樹芝蘭,正是那沈家老二沈無憂。此時的他容色如桃,酒酣耳熱,和同桌的程推官與魯仵作賓主盡歡。
「沈解元真乃天人之姿,今日你我兄弟二人一見如故,還望無憂賢弟大人有大量,寬宥愚兄啊!」程推官已是喝得酩酊大醉,半個身子都快要倒在沈忘的懷裡。
「兄長說的什麼話,小弟今天也是好奇過了頭,問了不該問的,合該受此責問。魯仵作高義,小弟自嘆弗如!」沈忘一邊笑著拍打程推官肥膩的後背,一邊向魯仵作盈盈而贊。
魯仵作連忙殷勤地自罰一杯,接著急急渴渴地給沈忘面前的酒杯滿上:「這不是大水沖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識一家人了嘛!這也就是知府千金,我和程推官不好插手,要不然別說是那玉帶鉤,就是玉蟠桃愚兄也給賢弟摘下來!」
沈忘眼中寒芒一閃即隱,仰頭將杯中的玉液瓊漿喝了個精光。
「賢弟海釀!」程推官的舌頭已經有些僵直了,愣是把「海量」說成了「海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