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坦小心翼翼地抬頭看向沈忘,那謫仙人般的青年男子笑容柔和,毫不作偽,直令他覺得如沐春風,當下也學著沈忘的樣子,咧開了嘴。
程徹也垂頭看向沈忘。他程清晏平生有三大恨,一恨蒼天如爐,二恨官場貪墨,三恨儒生負心,是以天天混跡綠林,從不和官府中人打交道。在他看來,大塊吃肉,大口喝酒,快意江湖是比封王拜相更得意瀟灑之事。
可這沈無憂卻讓他徹底改變了對讀書人固有的印象。沈忘雖是手無縛雞之力,卻才比天高,更難得心地純善,溫文不泯俠氣,狂傲不減悲憫,頗得他的青睞。
想及此,程徹朗聲道:「我倒是看這狀元不及你,這等了半天都看不著臉,哪有我無憂兄弟坦蕩。」
程徹聲如洪鐘,竟是堪堪壓過了鼎沸的人群,讓前面幾人為之側目。其中一人顯然是漪竹姑娘的擁躉,正欲破口大罵,猛然回頭,卻看著程徹一愣。這人正是之前在人流中被程徹踩了腳的男子,冤家路窄,竟是又遇上了。
那男子尷尬地迴轉過頭去,心中將這個憨憨傻傻的大個子罵了個狗血噴頭。程徹倒是沒有察覺出有什麼異常,還樂呵呵地沖沈忘笑。
沈忘有些無奈,這次查案本就是和官府對著幹,他只想低調行事,便衝程徹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轉頭低聲問張坦道:「掌柜的,這等了許久,梳攏的許老爺怎麼還沒到?」
張坦也面露疑惑:「可不就是?我趕過來的時候還以為自己會錯過呢!這漪竹小姐已經等了挺久了吧?」
程徹眉眼一揚,臉上已有了幾分薄怒:「既是許了人家姑娘,又弄了這麼大陣仗,自當是不該誤了時辰,讓姑娘久等才對。他若是懼怕家中妻兒,那便應克己守禮,不該招惹這狀元姑娘。敢做不敢當,那許老爺住哪兒,要不我把他抓了來?」
沈忘被好管閒事的程清晏氣樂了,正欲勸阻,卻聽見身後的人群如同慌張的蟻群般不斷向前推擠,河岸上佇立之人眾多,後面的人往前涌,前面的人卻不得不止步於河畔,再難往前行一步。
當是時人頭攢動,摩肩接踵,慌亂莫名。沈忘和張坦被擠得一個趔趄,差點兒摔在地上。程徹急了,用鐵塔般的身體護住二人,衝著推搡的人群怒喝道:「做什麼!莫要擠了!」
若在平時,就程徹這凶神惡煞的態度早就讓周遭的人群退避三舍了,可今日偏偏沒有奏效。只聽距離街巷最近的人堆里爆發出驚天動地的尖叫,恐懼如同瘟疫般迅速在人群中傳遞著,一浪高過一浪!
「屍魃殺人了!救命啊!屍魃殺人啦!」
第27章 屍魃之禍 (十一)
商會的許老爺將紅得發燙的臉靠在冰涼的轎壁上,舒服地哼哼了兩聲。他本就不擅飲酒,今日更是破例多喝了兩倍,是以暈得厲害。沒法子,他就是高興,他就是要讓全縣的百姓都親眼見證他的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