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時,那曾經聚集了全縣百姓歆羨目光的軟轎,就這樣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停在長街正中,軟轎前面立著一個陰寒而僵直的身影,正是暌違多日的董大!
他的面容愈發青黑潰爛,曾經壯碩的身形極速萎縮坍陷,宛若一道瘦長的鬼影。他平端著雙臂,不閃不避地擋在軟轎之前,蒼白的瞳仁冷冷地注視著面前的轎簾。一種古怪的味道,摻雜著腐肉的惡臭彌散在空氣中。
突遭此變,那幾名轎夫卻不慌不亂,他們互相對視了一眼,幾乎是順從而恭謹地緩緩放下軟轎,步態從容地走出了董大的視野,就仿佛這頂軟轎是他們進獻給神靈的祭品。
夜風緩緩掀起轎簾的一角,轎中之人端坐如常,露出他的黑靴和一身合體的勁裝。下一秒,轎簾被猛地向內拉扯,一道迅捷的黑影從轎中飛射而出,那是比屍魃更為詭譎的身手,只一瞬息的功夫,黑影就已然立在了董大的背後。
「抓到你了,程……常友德。」其聲朗朗,直貫雲霄。
而街道的另一頭,喊殺聲也驟然響起。手持長柄掃帚,鍋鏟,和燒火棍的沈忘、李四寶和紀春山沖將出來,將另一個黑影堵在了長街的盡頭,正是手持利刃的常新望!
那幾名消失不多時的轎夫也再次出現,並不上前幫忙,而是悠然自得地抱臂觀瞧,似乎對這場戰局極為自信。他們的身後,嚇得哆哆嗦嗦的張坦拼命忍著一波接著一波的尿意,探頭探腦地向長街上看著。
這場以多打少的伏擊幾乎毫無懸念,隨著常新望手中的匕首噹啷落地,一切便到達了尾聲。這場牽動著靖江縣萬千百姓心的屍魃之禍,在深更半夜登堂開審。
「堂下何人,速速報上名來!」驚堂木拍,威武聲起,除了身負功名的沈忘還站著外,堂下密密麻麻跪了一片。有當事苦主紀春山,有參與了全程的李四寶,有跟著湊熱鬧的張坦,有閉門不出多日的上官寶珠,有面容蒼白依然美色不減的漪竹姑娘,有垂頭不語的尹煥臣,當然,還有被五花大綁擲在地上的常氏師徒,和瑟瑟發抖口不能言的阮慶。
程徹和那幾名轎夫卻沒有出現在堂上,但即便如此,堂下已經是人頭攢動,摩肩接踵,看得縣令和師爺都一個頭兩個大,不知該從何人問起。
「沈忘!」縣令已經沒了那日的好脾氣,沈解元也不叫了,直呼其名道:「我問你,何故深夜擊鼓鳴冤!」
沈忘拱手一禮:「回大人,沈無憂此是為紀春山師徒鳴冤,靖江縣屍魃之禍另有隱情,還望大人明察!」
「沈忘,本官上次就已然對你言明,此案已了,真兇已死,你怎地還苦苦糾纏!本官念你一時技癢,又有功名在身,是以並未對你亂動屍身,驚擾死者一事再行懲處,你若再執迷不悟,莫怪本官大刑伺候,讓你知道知道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