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直愣愣地盯著白牆半晌,柳七翻身坐起,走到窗邊,蹲下身看著那迎著月光大張著嘴的木蛙。她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撫摸著木蛙背上的層巒疊嶂,好像那是什麼一碰即碎的稀世珍寶一般。
呱……呱……呱……
小小的,倔強的蛙鳴從敞開的窗兒滿溢而出,順著漫天的銀河,追逐著,跳躍著,尋找著,充盈了一個來自松江府的小女孩兒黑白色的夢。
第二日清晨,天色尚未大亮,掌柜的就敲響了三間上房的房門。
「沈公子,易公子,樓下有貴人尋你們呢!」
待沈忘、程徹和柳七下樓時,大堂里的爭吵聲已經逐漸大了起來。三人好奇地張望了一眼,發生爭執的二人正是女扮男裝的易姑娘和當日臨清遇見的西城兵馬司指揮使楚槐安。而大堂中端坐的第三個人,卻讓沈忘臉上的表情驟然冷了下來。
那正是沈忘許久未見的兄長,沈念沈無涯。
沈念見沈忘來了,當即站起身,迎了過來。兩兄弟長得很像,皆是濁世翩翩佳公子,讓人見之忘俗。只是沈忘更為落拓不羈,而沈念則更為楚楚謖謖,正如風中修竹和雪中白梅,很難評判孰高孰低。
沈忘拱手一禮,喊了聲兄長,可眼睛卻並不看向沈念,目光只在沈念面前的地上游離。沈念卻絲毫不以為忤,先是一一同柳七和程徹見禮,後又以一種哄孩子般的語氣對沈忘道:「無憂,哥哥今日裡來,是想趁會試之前,帶你和你的朋友去大慧寺一游,燒香禮佛,以祈中第,可好?」
沈忘還沒來得及回答,那邊廂程徹就開心地點頭道:「還是哥哥想得周道,我早就聽聞北京的大慧寺靈驗,正想著帶我無憂兄弟提前去拜拜。哪怕臨時抱佛腳呢,多拜拜總沒錯!是吧,無憂!」
沈忘嘆了口氣,他並不怪程徹多嘴,他從未將自己兄弟間的齟齬告知給程徹,以他那凡事一根筋的頭腦,又如何揣度得到。
誰料,這邊程徹話音剛落,那邊易姑娘就嚷了起來:「我隨你們一起去!」
只見易姑娘風風火火地大踏步走了過來,身後則跟著無可奈何的指揮使楚槐安。他略有些尷尬地向諸位見了禮。
從之前的爭吵聲中,沈忘就隱約猜到,楚槐安此番前來,是要將妄圖女扮男裝混入考場的易姑娘「拘」回去,言談中楚槐安多次以戚總兵官的名號對易姑娘相彈壓,反而更激起了易姑娘的反逆之心,是以二人爭吵不休。
「你不是不准我考試嗎!我跟著他們還不行!?反正我不會隨你回去!」易姑娘像只炸了毛的小猞猁般衝著指揮使楚槐安大吼大叫,全然忘了自己此時還正穿著男兒裝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