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忘目光如電,直射向季喆平靜而溫和的面容:「季喆,你可認罪!」
季喆和沈忘對視片刻,忽地笑了,他的五官並無出眾之處,可組合在一起卻生出令人如沐春風之感,再配上這溫文爾雅的笑容,讓他本來平平無奇的臉登時生動粲然起來:「沈兄,我何罪之有?你的推理的確出色,可於我又有什麼干係?我聽你說了這麼多,卻並未發現又任何一條證據指向我啊?」
沈忘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轉身向立於堂下的柳七使了個眼色,柳七會意,將數張白竹紙呈上,戚繼光和姚一元一邊翻閱,一邊疑惑道:「這是……鞋印?」
「好教兩位大人知,在房梁之上,我與柳仵作不僅發現了兇手的作案手法,還發現了半個淺淡的鞋印。於是,我便假借分發科舉吉祥菜之名,引客棧中的考生們一一進入廚房,在他們的身上揮灑香灰,藉機拓下眾人的鞋印。而經過鑑別,這鞋印指向了一個人。」
沈忘轉頭,看向緊緊瑟縮在季喆身邊的青年男子:「那就是蔡年時,蔡兄。蔡兄常年務農,因此雙腳比之日日讀書不事勞作的我們要偏大一些,而那樑上君子的鞋印,和蔡兄鞋印的大小一般無二。」
蔡年時臉色灰白,一言不發,只是雙目低垂緊盯著地面,嘴唇微微顫抖,倒是季喆難抑怒色,擋在蔡年時身前,對沈忘道:「沈兄,事已至此,你該去尋那犯下滔天大罪的漆工,而不是將罪名羅織在我或者蔡兄頭上。一個鞋底印痕的大小又能說明什麼,我本敬你為人傲骨,可你若如此行徑,又和那冤殺季羅之人有何區別?」
「季兄說得好!」沈忘不怒反笑,擊掌讚嘆,「同樣的話我亦要轉送於你,大丈夫敢做敢為,否則又和那冤殺汝兄之人有何區別?」
季喆寬和溫厚的面容終於有了一絲的動搖,他愣了半晌,似乎沒有聽清沈忘剛才所說的話語。突然,只聽撲通一聲,站在季喆身旁的蔡年時晃了晃,腿一軟跪了下來,他雙手抓住季喆的衣服下擺,再抬起頭時臉上已滿是淚痕:「霍兄,我對不住你,我已經都對沈解元說了,你……你就招了吧!」
「昨日夜裡,蔡兄找到我,說那日在我盤問文元朗之際,他因擔心你的腿傷,曾去你房中尋過你,直等到半夜也沒有見你回來。他還說,你藉口雙腳受傷腫脹,穿不進鞋子,便借蔡兄的鞋子一用。蔡兄心實,便將由自家老母親手縫製的,自己都未穿過一次的鞋子借於你。昨夜,我將白竹紙上的圖樣一一讓蔡兄比對過,那鞋底的花紋,他絕不會看錯。」
沈忘看著季喆瞬息萬變的臉色,嘆了口氣:「蔡兄珍藏了一路,要穿進金鑾殿的鞋子,你卻借來行為非作歹之事,將同年好友的一片真心踩於腳下,季喆,你於心何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