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衣的婦人樂得合不攏嘴,正欲將話題引到自家孩子身上,卻驀然發現,剛剛還仔細聆聽的兩個年輕人不知何時已經離開了,河畔只剩下她與老者兩人。
「現在的孩子啊,人家話還沒說完,這便跑了……」婦人意猶未盡地埋怨道。
小板橋下的河水潺潺流淌,倒映著西天火紅的夕陽,世事荏苒,白馬逐光,沒有人還在意那半掩的竹門後曾經上演著什麼樣的悲歡離合,魯盡忠和他失蹤的老娘,就如同橋下河流中兩顆再普通平凡不過的水滴,被推擠著,簇擁著,湧向他們不可知的前方。
而那妄圖以一己之力改變整條河流流向的人,此時正頹然坐在一株兩人合抱粗的柳樹下,用拳頭重重地向地面上砸去。
「這幫混帳!」
沈忘已經很久沒有發這麼大的火了,此時憤怒的烈焰正炙烤著他的心,讓無時無刻不折磨著他的眩暈感都暫時消退了。
「我本以為,這幫人為了讓我放棄追查蔣大人的案子,指鹿為馬,掉包了蔣小姐,再反手來個殺人滅口,讓案子查無可查,這便結了。誰想到他們還有後手,為了防止我通過冒牌蔣小姐的案子查到他們頭上,便用魯盡忠的娘親作為威脅,讓魯盡忠替他們擔下了罪過。」
沈忘的眸子亮得驚人,他死死盯著面前波光粼粼的河水,臉上浮起摻雜著懊悔與自嘲的笑意:「不僅如此,他們還巧妙拿捏了斷案人的心思,故意讓魯盡忠將案情說得半真半假,還留下了上吊自盡這一突破口,讓我誤以為自己通過推理還原覓得真兇。這齣戲,當真回環往復,一唱三疊,而我……偏偏信了……」
沈忘簡直不敢想象,若不是最後魯盡忠的狀態讓他生了疑,真的讓冒牌蔣小姐一案就此結案,那潛藏於背後之人會不會就真的無罪脫逃,接著逍遙法外了呢?
柳七雖然也是驚愕於小小一座歷城縣衙竟然盤根錯節,藏污納垢至此,但她天性冷靜非常,此刻又擔心沈忘虛弱的身體承受不住,便刻意引開了話題:「沈兄,你記得嗎,去蔣宅的那日我曾問過你,這歷城縣衙上百號人手,到底有沒有可信之人,你現在有答案了嗎?」
沈忘眉頭微蹙,思忖道:「倒是有一人,我現在還難以定性。」
「此人是誰?」
沈忘沒有立刻回答,而是仔細分析道:「此案進展至此,在這渾水中趟了一這麼一遭,我也算看得分明,只要是言之鑿鑿那冒牌的瘋女子就是蔣小姐之人,便斷然不可信。所以,將卷宗給我並介紹整個案情的汪師爺和巡邏發現屍體便一口咬定是蔣小姐的燕隋燕捕頭,都是做局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