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去的汪師爺曾經力薦沈忘宴請宴請全縣數得著的耆老鄉紳豪富,以期日後互為照應,相得周轉。沈忘最是厭煩這種官場鑽營,心裡老大不痛快,但礙於面子還是答應了,現在想來,那次宴請也非全然沒有收穫,甚至可以說對此案助益匪淺。其一,它促成了沈忘與劉改之的相識,為陰陽帳冊的出現埋下了伏筆;其二,它讓過目不忘的沈縣令記住了城中各大商行店鋪的名字,其中就包括這三大腳行。
此正是,從來天道豈痴聾?好醜難逃久照中。說好勸人歸善道,算來修德積陰功。
再說回那三家腳行,有一句俗語有言:車船店腳牙,無罪也該殺。意思就是,車夫、船夫、店家、腳夫與牙人,從事這五種行當的人往往奸詐狡猾,見風使舵,甚至謀財害命,很難對付。
而其中的「腳」便是指的幫人搬運行李、貨物的腳夫,而腳行則是由行頭和諸多腳夫組成的機構,由行頭承接工作並進行分派,並從中謀取利益。一個大的腳行,往往能影響一個碼頭的腳價,而濟南府的腳夫生意,便是由春和、浮橋和老廟三家腳行包攬。
此言一出,霍子謙的眼睛登時亮了起來,他十指用力,激動地按住帳冊道:「也就是說,這三組文字,就是時間和地點!」
沈忘頷首道:「沒錯,你瞧,出現這三組文字的第三頁、第五頁、第十一頁、第十二頁……都是他們將貪墨的錢糧出貨售賣的日子,出帳進帳羅列分明,發往售賣的地點也一一記錄在案。而這麼大批量的糧草,唯有拜託腳行的腳夫們方能順利按時的出貨,若是僅憑縣衙的衙役,一是人手未必夠,二是在碼頭人多口雜,極有風險,這樣看來,我們對這組文字的推測應該是沒有錯的。」
「寅時、丑時七刻、丑時六刻……這三個時間,天還沒亮呢,哪家腳行能開門啊?」易微用手捻著下巴,捋著不存在的鬍鬚道。
「沒錯,腳行多在城中,濟南府每日寅時五刻開城門,腳行也會隨之開行,所以這三個時間點並不是到達的時間,而是……」
「出發的時間!要拉著這麼多貨物趕路,又不想被旁人看見,自然是選擇天黑出發,於腳行開門之際準時到達。因為每個腳行在城中分布的位置不同,所以出發時間自然也會隨之改變!」易微興奮地接口道。
「所以,這三個時間應該是他們運送了無數次之後推算出來的最保險、最穩妥的出發時間。」柳七也恍然大悟。
「啊!」霍子謙突然發出一聲大喊,按在帳冊的十指也激動地攥了起來,他緊緊抓住沈忘垂放在被褥外面的手,一疊聲地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沈兄,我這次一定能幫你,一定能!」
眾人皆面面相覷地看著霍子謙整個人如風中楊柳一般激動地撲簌簌哆嗦,沈忘先是一怔,繼而微笑著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柔聲道:「子謙,你已經幫了很大的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