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在回應柳七的期待一般,石室外突然響起一片騷亂,方長庚的聲音夾雜在箭矢破風而過的呼嘯中隱約可聞:「不要亂!結……」
他的聲音如同振翅高飛的雕梟,在震天的喊殺聲中拔地而起,又在空中陡然墜落,消失在無聲的曠野之中。
眾人驚喜地對視了一眼,易微一骨碌翻身而起,拔腿就往洞口衝去:「我先出去看看!」
「不」,柳七的聲音中有了隱隱地顫抖,她拉住易微的袖口道:「再等等,不急於一時。」
恰在此時,那熟悉的聲線自洞口遙遙傳來,在石室的洞壁上迴蕩不斷,清晰地傳入每個人的耳中:「停雲,清晏——子謙,小狐狸!」
緊接著是李時珍略顯蒼老的嘶啞嗓音:「好徒兒,莫怕,師父來了!」
緊捉住易微袖口的手猛地收緊,又軟軟地鬆開,柳七如同嘆息一般緩緩長出一口氣,站起身道:「走吧,我們出去。」
易微喜形於色,正準備上到屍堆上攙扶程徹,卻見霍子謙早已先一步將程徹的胳膊搭在了自己的肩上,易微不滿地砸吧了一下嘴,轉身向洞口外走去。
柳七剛行了兩步,又轉過身,向著如同小山般的屍堆雙手合十,鄭重而拜。
柳七側身擠出洞口的時候,第一眼就看到了傾著身子張望的沈忘。他的面色和程徹一樣差得驚人,搖曳的火光映在他漆黑的眸子裡格外澄亮。衙役們的屍體橫七豎八地躺了一地,而那個柳七看著十分面熟的衙役被一支利劍當頭射中,貫在地上,早已沒了聲息。燕隋和幾個傷痕累累的衙役被數名士兵縛住,跪在地上,垂著頭看不清表情。
柳七再次將目光凝在沈忘蒼白的臉上。已經數不清有多少次,他們二人隔著鮮血、污濁、陰謀或是沉默遙遙相望;也數不清有多少次,他們二人跨過陰冷、迷惘、瘋狂或是躑躅走向對方。那一瞬,柳七已然分不清是火把上的炙熱,還是他眸中的笑意,將整個黑暗的洞穴照亮。她的嘴唇顫了顫,想要說些什麼,卻看見沈忘向著她的方向,緩緩抬起一隻手。
柳七感到自己的指尖微微一燙,再無猶疑,抬步向沈忘走去。像是細線牽引的風箏一般,柳七的手也不自覺地抬了起來,向著沈忘張開的手掌探去。
而幾乎就在瞬息之間,沈忘極盡溫柔繾綣的臉驟然變色,伸向柳七的手也轉了方向,向著空中猛地一抓!柳七連忙轉身,正看見霍子謙奮力將程徹推向李時珍的方向,正如當時程徹將生路留給他一樣。而霍子謙的身畔,一個從屍堆中拔地而起的血人出手如電,猛地箍住了霍子謙細弱白皙的脖頸,一枚箭簇正穩穩地對准他脖頸上凸出的青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