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微蹬蹬幾步從屋外奔進來,看著束手就擒的王令嘉大喘了口氣:「嚇死我了,要是槍口再偏一點兒,大狐狸你的命就沒了!」
沈忘抬起頭,表情複雜地看向窗外幕天席地的月色:「我這條命還得留著,今夜這場仗還沒打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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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雙白皙如玉的手緩緩推開了教坊司二樓王令嘉香閨的房門,房間的東南角置著一鼎錯金銅博山爐,爐蓋高高聳峙,鏤雕著象徵著「三山」的仙境,其間峰巒疊翠,仙人靈物雜錯其中。裊裊香菸從蓋上的鏤孔沁出,若起伏雲海環繞山峰,其雕工之精美絕倫,絕非凡品。
修長的手指在爐蓋上若有似無地拂過,猛地用力一旋,爐蓋隨之而動,其內部竟然發出機擴運轉咬合之聲,隱在牆壁一側的暗門應聲而開。暗門後存放著成堆的往來信件與偽造文書,皆用麻繩綑紮好,堆疊在暗格之中,人影輕嘆一口氣,正欲抬手將私藏之物取出。
「原來機關在那裡……」房間的西南面有一座大理石屏風,外框雕鏤著名貴的黃花梨,典雅的木材與古樸的石材交織,碰撞出一股渾然天成的美感。屏風背後陡然響起的人聲讓那隻白皙的手輕輕一頓,氤氳的霧氣飄散,顯露出沈念雪中白梅般俊美無鑄的面容。
他的眼神中有些許錯愕,他怔怔地看著那扇大理石屏風,似乎想隔著那不透光的表面看清背後之人的情狀。
「為什麼……為什麼要這麼做?」那人的聲音悶悶地,帶著如同迷路孩童般地迷惘與失落。
沈念眼中的錯愕消退了,唇角微微上揚,露出一個熟悉卻又遙遠的笑:「你還是同小時候一樣,凡事總要追問一個為什麼……無憂,這次把提問的機會讓給兄長吧,為兄也想問問你是怎麼懷疑到我的呢?」
「一開始——只是一種感覺,那種拿捏人心的巧妙,那種眾人皆醉我獨醒的清高,那種喜怒不形於色的漠然,那種視人命如草芥的冷酷——都太熟悉了。就像當年你役使楚槐安為你殺人一樣,無論是小德子、張綽平還是王令嘉,他們都有一樣逃也逃不過,避也避不開的東西被你玩弄於股掌之中。」
沈念認真地聽著,後來乾脆搬來一把椅子,與屏風相對而坐,如同小時候檢查弟弟溫書的成效一般,臉上掛著溫和的笑意:「那他們被我玩弄於股掌之中的,究竟是什麼呢?」
「小德子乃是對聖上的懷恩之情,他最大的夢想就是重回聖上身邊伺候,因此他自然仇恨上了將他調離的馮公公與張首輔,聽憑你的調遣。張綽平乃是為王大臣的報仇之心,他們二人情同手足,馮公公與張首輔為將行刺的罪過推到高拱高大人頭上,而不惜讓王大臣作偽證,最終又因事情敗露讓王大臣以命相抵,為報此仇他自然為你馬首是瞻。而王令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