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留了個心眼, 偷偷用人骨柴引了火種。
可能是做久了修士,易渡橋對凡人總有些不合時宜的心軟。就像她當時沒直接一把火將不朽花燒了, 想給孔夫人一個機會——要是她回頭是岸,此事就算了。
可惜孔夫人沒領會她的好意。
易渡橋絲毫沒覺得後悔, 認清了再出手總比錯殺好,如果因為孔夫人是個凡人就可以肆無忌憚地奪走她的性命,那她和放任蠃魚作亂的問天閣有什麼分別?
火舌「轟」地舔舐過地上灑落的火油,木頭做的地面不堪折磨,崩開烏黑的裂紋。沿路的燈油順著易渡橋或有意或無意踩出的痕跡燒了過去,直奔那不久前還悠然自得的一人一花。
滾燙的濃煙和不朽花扭曲的尖叫混在一起,逐漸淹沒了整個狹窄的花房。花蕊盡數成灰,葉片和花瓣蜷縮起來,呈現出一種灰黃的奇異焦色。
孔夫人用僅剩的那隻手死命拍打亂竄的火苗,瑩潤的掌心上布滿了燎泡,她好像知道了大勢已去,跪坐在不朽花前,任由火舌吻上了她的衣袍。
她呆愣愣地坐了一會,陡然張開雙臂,往殘破的枝葉里倒了進去。
易渡橋往裙擺上踩了兩腳,把火苗踩滅了。
她被濃煙嗆得胸口疼,沒時間給孔夫人收屍,捂著鼻子道:「騙我有什麼好處?」
徐青翰沒反應過來:「誰騙你了。」
易渡橋倒沒生氣,只是覺得奇怪:「騙我你是李閱川。」
為什麼他寧可編出一個算不上高明的謊言,也要竭力掩飾有心魔的事實?
謊言有如鏡花水月——易渡橋一聽那欠揍的語氣就知道他是徐青翰了。
徐青翰不出聲,死不承認。
好奇心有限,易渡橋沒得到回應選擇作罷,她脫下沾滿了燈油的繡鞋,腳底下油膩膩的,踩得難受。
火光逐漸滅了,徐青翰的臉上神色不明,他想起了另一件事。
「你是不是覺得問天閣有問題。」
他抹了把額頭上熱出來的汗,「唉,我也覺得。我就說嘛,一個小破山頭怎麼能在大楚長盛不衰這麼久,背後肯定有人撐腰。」
他說不下去了。
自己做壞事是一碼事,待了幾十年的師門原來是個糞坑又是一碼事。
那好死不死的心魔不知從哪冒了出來,和他低語道:「你在怕什麼?」
不等徐青翰回應,心魔幸災樂禍地繼續道,「你怕問天閣真的爛到了根里,怕以後要在師門與易渡橋之間二選一,是不是?」
「你還怕……以後你無家可歸了。」
再怎麼興風作浪,徐青翰始終還是認這個師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