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不用多說什麼,尖銳的涼意刺破了徐青翰那層竭力掩飾下的防護, 竟然誤打誤撞地在他心上割開了一道罅隙。
我並非死物——
蜃樓大陣里,易渡橋的話音猶在耳畔。
徐青翰的指尖輕輕碰上了畫中人的臉頰,就在要抹花那副精緻的五官之時,險險地停了下來。
——容不得你這般窺視 。
地宮中偶有拂來的微風也是濕漉漉的, 吹得徐青翰的長睫都要粘在一起打了綹, 他抹了把臉, 銀面具涼得駭人。
徐青翰想:她說的話我總是忘。易辜月又不是我的……能談上哪門子的搶?
那心魔本來趴在徐青翰的背上,忽然差點被掀了下去,嚇了一跳, 忙從他的身上下來, 入眼就是一口沿著下巴淋淋漓漓吐出來的血。再看他周身的靈光忽明忽滅,距離金丹就剩針尖大的一點了。
心魔可能都沒想到能有這個效果, 一時呆了。
但他畢竟沒忘了自己本職是做什麼的, 趁熱打鐵地躥到了徐青翰眼前, 笑道:「若你要回了金丹期,和我可就差了一個大境界, 哎呀, 那我再看你,豈不是如同你當年看孫子言一般麼?」
不能掉回金丹期, 不能掉回去……
心魔的話音在他的腦中層層盪開,激起羅帳一般軟的迴響。徐青翰的目光渙散, 茫然無措地不知道該落在哪個點上,喃喃自語道:「不行,我還得飛升……得要那個世子妃回來!」
說到最後,他的後衫濕涔涔的,上邊的繡線又髒又濕,勾勒出發顫的脊背。
徐青翰的腦袋埋進了臂彎中,蹲在地上看不清神色。
心魔同樣蹲下來扣住了他的肩頭,眼中的狂喜掩蓋不住。
徐青翰愛的果真是當年的世子妃!
「她回不來了!」
心魔的尖嘯引得地宮簌簌地抖動起來,塵灰烏壓壓地落在了徐青翰的發梢上,「你就算飛升,她也永遠都回不來了!」
「哦,是嗎?」
過了許久,徐青翰才出了聲。反應大大出乎心魔的意料,它沒忍住,透過徐青翰雙臂間的縫隙看了一眼。
對上了雙彎起來的眼睛。
徐青翰不張嘴的時候其實挺招人喜歡,長得好看,那雙眼睛笑起來時比別人彎些,見過他的長輩最開始總會讚嘆一句好乖的小世子。
而後定遠侯夫婦便會對視一眼,無聲暗示徐青翰好好閉嘴別惹是生非。不過他無論看不看得懂都絕不聽勸,邊咧著嘴笑邊伸出手,毫不留情地扯下來了全宴會上最貴的那根金簪。
回府挨打是後話了,反正徐青翰笑起來時足以讓十里八鄉的姑娘們暫時忽略他「不干人事」的名聲,想來也能稱作一樁美人計。
心魔不生情愛,此時心裡警鈴大作。
它不經意間瞥見徐青翰頭髮上的灰,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臉色驟變,連易渡橋那張臉都變了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