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太子至今垂垂老矣,連對臣子說話都謹而慎之地用上了「請」字。
他看上去像一把被水泡腫了的骨頭架子,抿在嘴裡一吮, 上邊的肥肉就酥軟地脫了骨。
易行舟微微低著頭, 柔聲道:「吉時將到, 可臣見祁將軍與使團還未至,陛下可要遣人去瞧瞧?」
他這話不像對楚帝說的,倒像不動聲色地給易渡橋提了個醒。
一塊指甲蓋大小的地章嵌進了順風耳里, 精巧的符文悄然運作起來。
而身在城外的方絮剛剛離開, 祁飛白的臉上神色幾變,他握緊了拳頭試圖從中汲取幾分力量, 表情一會是恬淡的笑意, 一會又被憤怒取代。
直到順風耳亮了起來, 易渡橋那邊沒出聲,該發覺的人卻都發覺到了。
荀洛似笑非笑地閉上了眼, 再睜開時身體的主人便歸還給了祁飛白。
姓荀的想害你!他……
祁飛白的嘴張了又張, 最終頹然地閉上了。
他總算知道為何荀洛敢放心地將身體的主動權交還給他了。
他根本說不出來。
上頭的熱血猝逢了場倒春寒,祁飛白渾身的血都剎那間冷了下來, 他打了個哆嗦。
有那麼一個瞬間,祁飛白甚至感到了慶幸。
他說不出來, 寫不出來,連暗示都難以做到……
所以不告訴易渡橋他身上有個鬼修並非他祁飛白的錯,是不是?
十九歲的少年還沒做好準備去面對自己的過錯,他猶豫了一會,說道:「就快到了,你放心。」
說完他慌不擇路地將順風耳上的靈石拆了下來,拔腿跑回了馬車,就像後邊有什麼惡鬼在追他。
「派人去傳。」
楚帝費力地抬了抬手,還沒等繼續說些什麼,忽然迸發出一陣劇烈的嗆咳,「仙丹……咳咳,把仙丹拿過來!」
旁邊宦官的身形像是和楚帝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只有一雙腿細瘦得很,聞言倒騰得像風火輪,不知從哪恭恭敬敬地端上來個鋪了錦緞的木盤子,上邊放著個瓷瓶,想必就是楚帝所說的仙丹了。
所謂仙丹明顯是出於易行舟之手,易渡橋不太想知道裡邊都放了什麼。
世人都說她這個鬼尊是邪修之首,但從徐青翰看到易行舟,哪個不比她邪乎?
易行舟從瓷瓶里倒出來顆鋥光瓦亮的丹藥,餵楚帝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