蠱蟲分子蠱與母蠱兩者,只是不知道方絮身上的是哪一種。
徐青翰傾向於母蠱——那幾個娃娃一迭聲地叫娘,想忽略也難。但母蠱種在方絮身上有什麼好處,除非是因為母蠱由於某種原因難以為繼,急需一個新鮮的器皿續命。
徐青翰誤打誤撞地猜中了部分真相,此時的母蠱正在方絮新鮮溫熱的經脈中舒展身體,肆無忌憚地於其中產下股股黏膩的白卵,沿著經脈向下遊走,將她的小腹撐出些微的弧度。
方絮終於從昏睡中奪回了幾分清醒的神志,她緊閉雙眼,那些從墳塋里漾出來的紅光如有實質,恨不得在她的肌膚上割開深深血痕,她壓抑住反胃之感,指尖微微蜷縮。
就算是她修至金丹,與元嬰只有一步之遙又能如何?從白紙村到陶家峰,方絮這輩子好像都未曾逃出那片荒無人煙的小山村。
神識下行,方絮清楚地看見蟲卵在她的體內紮根。
無情道心令她的心底一片澄明,方絮毫無恐懼地以神識觀察那些不知何時就會破腹而出的蟲卵,在她看來與一攤爛肉毫無區別。
不知道過了多久,載著她的轎子晃晃悠悠地被抬了起來,幾個紙人娃娃在她旁邊歡歡喜喜地圍成一圈,方絮有種奇異的感覺,就像它們本就和她是一體的,連宣紙的摩擦聲都與她息息相關。
這當然和她本身沒關係。方絮迅速地將紙人娃娃和體內的蠱蟲掛上了鉤,徐青翰能想到的她也能想到,莫非整個陶家峰都在等……等她把成熟的蠱蟲生出來。
方絮可沒有腸穿肚爛的想法。
轎簾落下,方絮確認轎內無人後坐了起來,往腰間一摸——青霜劍沒了。
剖腹取蠱這個法子行不通,麻煩。
第75章 已灰木 (五)
藏經塔和易渡橋記憶里無甚分別, 只是她口中少了顆吳伯敬煉的匿影珠。
昔日連探查都要謹慎萬分的小弟子成了足以威震一方的鬼尊,她自由來去,問天閣插不上手。
易渡橋推開藏經塔的大門, 塔封顫了顫剛想示警, 兀地想起來見道堂有貴客招待,不情不願地停了下來, 等易渡橋進去後嘭地關上了。
「怎麼連塔都不待見。」
在林立的書架中央,岑小眉的白衣格外顯眼。靈力將一本古籍牽引到她手裡,頭也不轉地道,「你見過我哥了。」
易渡橋走到她身邊, 看見封皮上寫著「苗蠱雜談」四個大字:「生逢亂世, 他倒是很清閒。」
岑小眉翻開序言:「能清閒就是最好, 我不指望他能像掌門一樣大殺四方。」
在修界裡有條不成文的共識:蒼生道只分兩種修士,一類是能和劍修拼個你死我活的,具體參考據說能一劍破萬軍的李閱川;另一類是天天和花草打交道的, 年紀輕輕把自己生生活成了個種花遛鳥的老頭子, 岑硯無疑是後者。
而岑小眉的確也是這麼期望的。不知不覺中,她把自己代入了岑硯曾經的角色, 只要能握得住琢玉劍, 岑硯愛種花養草又如何, 還有誰能欺負得了他麼?
易渡橋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