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佳氏聰慧如斯,又豈能看不出來,連忙起身低眉頷首:“皇額娘厚愛,兒臣不勝感激。”
“福晉,請隨奴婢來。”
看著容珮和章佳氏消失在遊廊外,如懿拈起一枚海棠果子慢慢吃了,閒閒問:“有什麼話就說吧,是章佳氏不合你的心意?還是……前朝的事?”
永瓏眉間掠過一絲隱痛,很快苦笑道:“縈昕很好,也是個溫柔賢惠的福晉,皇額娘不必擔心。”他停一停,露出些許祈求,“皇額娘問前朝,是不放心兒臣與六哥麼?這兩年兒臣忙於國事,不能常來請安,皇額娘……”
“請安原不在這些虛禮,你心裡記掛著額娘,善自保養,額娘便安樂。至於你跟你六哥……”如懿挑眉打斷他的話,鬢邊的一支羊脂白玉如意點翠長簪牽動起細碎的海棠明珠墜,“永瓏,我與你愉娘娘的關係你是知道的。這關係不會因為你們兄弟反目而斷絕,只會因為你們而痛心疾首……你,可明白額娘的意思?”
似乎戳中他竭力維持的隱秘,永瓏一時語塞,須臾方道:“皇額娘的話,兒臣明白。可皇額娘,六哥比兒臣大了七歲,他的爭儲之心比兒臣生得要早,可他並未顧念過兒臣與四哥、十二弟。何況……”說到這裡,他咬了咬牙,“……何況六哥他、並非嫡子!”
話音剛落,如懿的眸光倏然變得凌厲凜冽:“嫡子?永瓏,你似乎忘記了,你出生的時候,你的額娘也只是皇貴妃罷了!你能說出嫡庶這樣的話,不光是在侮辱你六哥,更是在侮辱你愉娘娘,侮辱當時僅為妃妾的你的額娘!你自詡為嫡子,可嫡子和嫡子亦有差別,皇上重視嫡子不假,可若非端慧太子早夭、永瑄天資平平,儲位也未必會落在你們兄弟之間,你和你六哥永琪,不過是五十步笑百步罷了!”
永瓏如同五雷轟頂,望著如懿,顫聲道:“在皇額娘眼中,兒臣……兒子就是如此不堪麼?不如端慧太子,甚至不如十二弟?”
“在我眼中,你們都是我的兒子,可現在是你自己看不起自己的兄弟。”如懿唇角泛起一絲冷卻的笑意,如寒天裡凍住的雪花,閃著蒼冷的雪白微光,“只是如此便受不住,你還怎樣去面對你的皇阿瑪?我不妨告訴你,在皇上心中,他最好的兒子不是永瑾,不是你,也不是永琪或者永瑄,而是長眠的端慧太子!你應該慶幸他已經夭折,慶幸皇上並不是固執地在乎嫡子身份,否則你根本不會有這般出頭之日!”
“……皇額娘這樣來傷兒臣的心,到底是為著什麼?”永瓏雙膝一軟便跪倒在地,膝行數步,連連叩首,淚落無聲,“皇額娘,四哥無心儲位,十二弟資質平平,兒臣不能有一分一毫的軟弱!難道皇額娘就這麼不希望,兒臣有朝一日坐上那個位置麼?”
如懿靜靜地凝視著他,拈過絹子,溫柔地為他拭去眼角淚痕,神色堅定得不可抗拒,“這後宮裡,沒有一個額娘會不希望。可是永瓏,如果你連方才皇額娘說的這些話都受不住,你還有什麼能力跟你六哥爭?你也說了,你六哥比你大七歲,你們之間已經有了七年的差距,那不是僅僅用野心就能跨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