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話換了三個稱呼,可沒有一個讓人覺得熟悉。如懿眉眼彎彎,笑意和煦如暖陽:“皇上您說,臣妾聽著呢。”
皇帝緩了兩口氣,問道:“外頭好像來了很多人,是朕的妃嬪們麼?”
如懿頷首,道:“後宮姐妹們跪在殿外,誠心為皇上祝禱,希望皇上早日痊癒,這是姐妹們的一片痴心。”
皇帝輕嗤一聲,帶了幾分嘲諷之意,“祝禱……她們是來哭喪的。朕有那麼多嬪妃,個個貌美如花,聰明能幹,個個都順從著朕,體貼著朕。可誰知道這順從體貼下面,是不是說不出口的腌臢心思、污穢手段。朕想一想,就覺得噁心。”
如懿忙笑道:“皇上多慮了,後宮的姐妹們縱然存了歪心思,也絕不是對著皇上的。何況皇上聖明公正,但凡有那心術不正的,也一早處置了。”
皇帝費力地轉過頭來,幽幽的目光對著她,“這麼多年了,朕處置過多少人,朕自己都不記得——潛邸的老人兒,富察氏、高氏、金氏且不說,黃氏命薄,蘇氏心高,陳氏木訥,海蘭無所求,只有你……只有你與朕一直走到最後,與朕共享著這份榮耀。”
如懿含著舒緩的笑意,伸手去掖平他的被角,“臣妾德行平平,只是有幸與皇上兩情相悅,琴瑟相諧,深覺此生無憾。”
“無憾麼?……”皇帝輕聲呢喃,“你怎能無憾呢……你本不該無憾……富察氏妄稱孝賢,卻也容不得朕心悅於你,可青櫻,你便能坐視朕愛戀香見這麼多年?”他愈加動容,本無血色的面容漲得青紫,聲聲發問:“香見入宮至今,業已十年。青櫻,你從未有過半分錯處,因此,縱然朕心存疑慮,也很快被你的話打消,不曾再問。如今,朕突然想問一問,你心中,是否全心全意地愛著朕?”
如懿手下一頓,笑意卻依舊宛若窗外月色澄明,“臣妾待皇上之心,自是與皇上待臣妾一般。”
皇帝臉色一僵。
他只覺得心口一陣一陣激烈地跳著,似乎又什麼呼之欲出,分明是無懈可擊的回答,可他偏偏覺得異樣,“青櫻,你沒有直接承認。朕已是半截入土的人了,你便是說了嫉妒怨恨,朕也不會怪罪。”
末了一句,與其說是皇帝的寬容大度,倒不如說是在如懿回答之前,他對自己的一個安慰。
如懿恬靜地笑著,兀自搖頭,“皇上多慮了。臣妾不直接承認,是因為臣妾不光是您的妻子,還是阿哥公主們的額娘。您永遠在臣妾心中是第一位,可臣妾心中不能只裝著您,還裝著孩子們啊。”
皇帝已是這光景,不過是想聽些高興的話,她又何必掃興?再者,把皇帝放在第一位也不假,那是攸關身家性命,她總是要先活下來,再言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