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整整衣裳出去一瞧,卻是年羹堯帶著兩個挑夫,滿臉堆笑地侯在帳外。
“這是做什麼?”
挑夫掀起籮筐上蓋的白布,裡頭的冰塊兒泛著絲絲白煙,燥熱的帳子裡頓時涼快不少。
年羹堯笑道:“天熱,這帳子是熟牛皮做的,密不透風。奴才的福晉在這附近有個莊子,今兒特意問莊農尋了點冰塊兒,晚上放在帳里,主子睡得好些。”
“將軍那兒送了嗎?”
“送了送了,諸位參將那兒都有。您儘管放心。”
“嗯嗯。那就多謝你費心了,早些回去歇著吧。”十四勾勾嘴角,端茶送人。
年羹堯一愣,他主動提起納蘭氏,原以為十四阿哥跟五公主關係好,怎麼也會問兩句,誰知竟然一句話也沒有,倒讓他不好開口套近乎了。
岳鍾琪送了他出去,轉頭疑惑道:“您不是說他是個可用之人?咋不留他多說兩句話?”
“他這回運糧有功,回去鐵定要升官兒的,但是能升到什麼職位,還得看舅舅和四哥的。”
岳鍾琪恍然大悟:“難怪他給咱們送冰。”
“而且我總覺得這個人……滲得慌,”十四踢踢那冰桶,轉來轉去半天,不爽道,“我上次踩他一腳,他怎麼不記恨我?也沒在四哥面前說我壞話,也沒耽誤運糧餓死我,也沒在晚上套我麻袋?”
岳鍾琪也是百思不解,只能下了個結論:“那他可真是個好人。”
十四腳一滑,險些踹翻冰桶。
數日前,洪澤湖畔,康熙冒著風雨,立於高家堰大堤上。近日上游地區多雨,長江水位猛漲,江面拓寬了一倍有餘,狂瀾怒濤,泥沙滾滾,仿佛一條咆哮如雷的怒龍,翻滾著急速湧向遠方。
自從荊楚建國至今二千餘年,這條泥龍每逢夏季降雨大增之際,就要衝破河道的束縛,吞噬兩岸無數生靈財富。
然而近日,高家堰大堤灰白色的壩身屹立在洪水之中,就像是上古神話中的捆仙繩一般,牢牢地束縛著這條惡龍。陣陣波濤怒吼著沖向兩岸,卻只能在大堤上濺起大片水花,留下一片充滿土腥味兒的水霧之後,無可奈何地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