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一出口,更不是味兒,終究他是沒有機會與艾燁一起被她呼喚的。
越看他,越覺得那嘴角的笑像是冷笑,洛英惴惴不安,談話的方向脫離了設想的軌道,她伸手撫他的臉,慌亂地重複著當年離去時的說辭。
然而,那些話,他每每想起,便有種吞吐無能的難受。
“我是不得已。我不能讓孩子冒風險!如果沒有他,我決定不離開你。有了他,不,他不能與我一起冒風險。我尚且有朝不保夕的焦慮,他呢,該怎麼辦?他是不可能像我一樣置身事外的。”
誰都不能置身事外?害怕也沒用。作為在這樣一個生來就在殺機四伏環境中磨礪成王的人,險中求勝是生活樂趣,他記事起就很冷靜,阿瑪賓天的時候,八歲登基的時候,鋤姦殺敵的時候,哪怕刀峰離他的頸脈只距一毫,他連眉頭都不皺,不是不怕,是怕了也無用。
不光他這樣,他周圍的人都是同樣的無畏,男人們、女人們、甚至孩子們,若心存畏意,怎麼會那麼樂衷於權利的遊戲,象煞是熱愛刀頭舔血的快意。這就是生活,人人都必須適應,他的女人和孩子,更應該如此。
“我理解,所以當時沒有強留你!”他煩躁起來,撥開她扶著他臉的手,坐起身來,潦草地要結束這個話題:“你若是把他安置得好,我就欣慰。”
她跟著他一起坐起,留心地觀察,那穿著白綢中衣的雙肩垂下,似乎在說著“倦怠”二字。
“他很好!你可以欣慰!”
“很好就好,你也不用擔心了。”關於艾燁,他已經不想再談。
寡淡至此,令人心驚。滿以為敞開心扉地聊一聊,作為父親,總會體恤兒子,若他有辦法,便會幫她找到時光機器,送她回去陪伴艾燁。但這樣的反應,就是要截住她的話頭,她一陣傷心,平添了憤恨,果然是親情涼薄的人,體內的血恐怕也是冷的。
“當然擔心,他是我唯一的兒子!你不同,你兒孫成群,不缺他一個。”
他還是以背相對,一言不發,高傲的頭昂然著,對她的話語不屑一顧的樣子。她全身的血液循環本不同尋常,此刻加速流動,只覺得身體髮膚都在炙烤,但是心卻是寒極了。她的自尊受不了,更替艾燁不值,這種沒心肝的人,根本不配為人夫父。
與他坐在同一張炕上變得難以忍受,她掀開被子,要下炕去,他突然執住她的手。
“放手!”
他加重了手握的力量,簡直要拗斷她的手腕。
她惱怒地轉身,他那陰霾密布的眼眸里,映照出她自己悲憤的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