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想學你自戕,但是他說,我一死,服侍我的人全都得陪葬。你知道,他們都是一樣的,人命不值錢,只有自己的欲望最重要。“
“不過你放心,我自許為你的妻子,絕不再與他有任何關聯。” 她停了一停,道:“若有萬一,那我也就顧不上別人了,要死,總有辦法的。”
這話一出,二十多位侍女連同外圍的太監都跪了下來,她苦笑一聲,道:“看,並不那麼容易。”
回頭扶起織錦認秋,也讓其他人都起身,道:“你們勿憂,左右我要入空門了,與世事再無紛擾。”
織錦和認秋不免哭起來,齊道:“主子節哀,事情總不至於這麼壞。”
她看著她們哭,心裡覺得累,仰頭看,長條狀的保俶塔立在藍天艷陽下,遠看,通體是白色的,每層都有窗,窗洞是黑色的,像沾了摸不去的灰塵一般。
“不算壞,他都同意了。只不過不許剃髮,還得回京城修行。已下旨在京郊建庵堂,等到京時,就可以啟用了。”
這時,想到了闞聞,回頭對墓碑說:“你也許說我不徹底。但是你知道,與他談判不容易,我以命相脅,才有這點進展。他不怕天,不怕地,對菩薩還算有忌諱,應該能拘束。”
“命!” 她怔忡起來,道:“我唯一的本錢就是這條命,好像有些用似的。”
“主子!” 認秋哭得稀里嘩啦,不得已讓別的侍女攙扶下去,織錦上來,掬了倆眼睛的淚,勸道:“主子金枝玉體,切不可這樣傷神。時候也不早了,也該回宮去了。”
“不!”她說:“還有些話。”
說罷,在墓前來回走動,想不起來了,過了一會兒,才記得,問:“準備的糖水呢?”
織錦奉上了青花小瓶,她接過去,撒出瓶內鉛紅色的液體,說:“你愛喝可樂,可惜這裡沒有,只好用紅糖水代替,你原諒我,且將就著受用吧。“
那一瓶水,她來回慢灑,半柱香的功夫才淋漓盡致,把瓶遞迴給織錦,她跪坐在墓碑旁,一筆一畫地摸著“闞聞”二字,道:“應該帶你回去的,但是,一,他不讓。二,” 眼圈紅起來,許久道:“讓我回去,可能死還容易些。我不敢!怎麼敢面對霍夫曼?霍夫曼雖然與你吵吵鬧鬧,但你們是摯友,他一旦問起來,叫我怎麼回答?還有…艾…” 淚珠雨點般地滾下:“你就像艾…燁…的父親,從牙牙學語到青蔥少年。他如果問我,闞聞呢?闞叔叔呢?我…我…” 她下巴劇烈地抖動著,手在墓碑上上下舞動:“我不敢,怎麼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