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著辯解說:“理雖如此,美人種蘭花,總不能與圃翁種蘭花一樣,畫得優美雅致一些才好。”
她故作驚訝:“你不知美人與圃翁一樣,也要上茅房,也會鬧肚子?趕明兒,你畫一張《美人鬧肚子圖》給我看看,美人怎麼就優美雅致了?”
他噴笑出聲,指著她的鼻子笑罵:“罷了,與你這村姑說不通。”
很多事,不管當初發生的時候,懷的是怎樣的心情,數年以後的如今,回想起來,只覺得溫馨親切。那般壓抑的皇宮,人人自危,小心謹慎,她還能這樣張揚個性,除了天生遲鈍,大概也是那些人寵出來的。
又想到最後一封信里,胤禩提到侍妾有孕。算算日子,順利的話,那孩子比她的小上一些。希望是個男孩,平安降生,解決他無子的問題。現在,正是他人生的頂峰,春風得意。她只望他這樣的日子多一日是一日,厄運的開始晚一天是一天。
想起這兩個人,也就不由得想起他們已知的不可改變的未來,自己難以預測的前途。
感覺小傢伙動了動,似乎傳染了她的不安,楚言低下頭輕聲安撫:“不怕,有媽媽在。”
阿依古麗走進來報說韋芝華母女來了。
見到那個小姑娘,楚言立刻明白韋芝華擔憂的原因。
八歲的女孩,衣服破舊但是乾淨,額頭上有一道舊傷痕,但無損清麗,身體有些瘦弱,卻有一股出塵的氣質,眼神是不符合年紀的沉靜淡然,仿佛八歲的人生已經歷經無數看破塵世。下等粗俗的男人不能欣賞這氣質的美麗,卻很喜歡折辱這份氣質。也不知有多少如狼似虎的眼睛盯著她,等著她再長大一點,再長開一點。再晚兩三年,她只怕就要被推下無底的深淵。
轉而看向韋芝華,她的身上隱隱還有一些與女兒酷似的美麗,想必這些年為了保護女兒,她吃了不少額外的苦楚。隨著她的美貌被苦難漸漸磨去,女兒的美麗日漸引人注意,她將再也無法將保護她,只能眼睜睜看著她被蹂躪侮辱。
“你會唱歌嗎?唱一首童謠吧。”
韋芝華連忙推了推發愣的女兒。小姑娘輕輕唱了起來。
楚言微笑起來:“我有些餓了。阿依古麗,去看看晚飯準備好了沒有。告訴王子,我等他共進晚餐。”
阿格策望日朗瞟了一眼帳篷里多出來的小丫頭,也不說什麼,等著楚言來告訴他。
楚言卻忍住了,只同他說些天氣行程的話題,直到用完晚飯,喝茶的時候,才對小姑娘笑了笑:“你的歌唱得很好。再唱一首,讓王子也聽聽。”
小丫頭在帳篷當中站了一頓飯的功夫,上菜倒茶遞水回話的人從她身邊來來去去,緊張拘謹是免不了的。她低著頭,努力把自己縮得小些,碰到有人端著東西從她身邊經過,會儘量不引人注意地往旁讓一讓。一肚子的疑問彷徨,卻一聲不吭地忍耐著,等待著,聽到命令,她躬了躬身,打開嗓子。
楚言笑道:“垂著頭,把喉嚨都憋住了,可怎麼唱歌呢?”
小姑娘滯了一下,緩緩抬起頭,小心地讓視線落在兩位貴人身前的桌案上,在阿格策望日朗冷森銳利的注視下有些瑟縮,聲音有些發顫,曲調倒還算流暢,身體仍然站得筆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