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阿瑪面無表情的看著我和二哥,問道:“這會兒不在書房跟著師傅好好念書怎麼跑這來了?”即便知道皇阿瑪向來對自己是嚴厲的,可聽了他的話我還是有些失落的,我握緊了二哥的手同他一道默不作聲。
“這是二阿哥和三阿哥吧,皇上?”柔柔的聲音打破了屋子裡的沉悶,我偷偷瞄了她一眼,卻她正溫柔的看著自己,那清透的眼神哪帶半分子的狐媚,那秀氣的臉龐透著濃濃的書卷味,纖細的骨架更像是一朵不沾纖塵的空谷幽蘭。
“長得好俊俏……”她走上前蹲下身子平視著我和二哥,用一雙略顯冰涼的柔荑撫上我的臉頰,眼中滿是莫名的疼惜與愛戀,讓她更顯楚楚可憐。
“宛如,你又想起咱們的那個孩子……”
聽到皇阿瑪提及我那個福薄的四弟,她的身子微微一顫,臉也越發的慘白,手指僵在我的臉上。皇阿瑪從身後緊緊抱住她不斷低喃著,最後只是看了我和二哥一眼朝吳良輔揮了揮手。吳良輔會意的點點頭,便讓小太監領著我和二哥出了御書房,這一次我不再掙扎,乖乖的任由他們拉著走出那讓人窒息的屋子。屋外陽光明媚,我深吸了口氣:原來那個女人也是不幸的,至少絕不比額娘過得舒坦。
再見到她時,卻是在皇祖母的慈寧宮外。
那日我和二哥兩人乘著諳達打瞌睡,從上書房裡翻窗子出來,溜到花園裡玩雪,最後卻因為二哥將一團雪狠狠地塞進我的衣領中讓我頓感顏面大失,便和二哥結結實實打了一架。我滾到雪裡雖覺得有些寒,倒也沒吃虧,一舉手就將二哥那頂簇新的暖帽扔到池子裡去了,氣得二哥又狠狠給我幾個拳頭。皇阿瑪的孩子不多,我和二哥躲在御花園裡打架的事兒更是引起了軒然大波,不多時便傳到皇阿瑪的耳中。本就是偷著溜出來耍還因為一點小事兒打起了架,可想而知皇阿瑪是多麼的生氣,任憑額娘和寧母妃如何求情,皇阿瑪都鐵了心要懲罰我和二哥。
我倆自知有錯也不敢求饒,乖乖的跪在奉先殿裡對著先祖的靈位思過,一跪就是三個時辰……臘月寒冬里地上的金磚格外冰涼刺骨,跪了許久膝蓋已經麻木了,腦袋昏昏沉沉渾身泛著寒意,案台上那排蠟燭被吹進的風颳得不停搖曳著仿佛隨時便會被吹滅,整個大殿便會陷入黑暗之中。
“二哥……”我輕聲叫喚著身邊的人,朝他那裡挪了挪地兒,明知是徒勞卻仍想靠著彼此的一點體溫取暖。就在我意識即將游離之際,有人從身後將我輕輕扶住,那熟悉的冰涼指尖觸上我的臉頰,耳邊傳來柔柔的話語,可惜我的眼皮在身子觸碰到溫暖的懷抱時便再也支持不住疲倦的合上了。
次日雖然我和二哥都發著熱,卻仍被皇祖母叫去訓了話。恭恭敬敬的聽完訓話,跟額娘出了慈寧宮卻見她立在宮外的甬道上,正含笑看著自己,那一身湖藍色的錦袍襯著她不施粉黛更顯清幽脫俗卻也藏不住疲憊的容顏。我抬頭望著額娘,只見她盯著對面的人兒像在努力下定什麼決心一般,半響才拉著我緩緩走到董鄂皇貴妃的跟前規規矩矩的打了個千兒。又將我推上前道:“昨日多虧了貴妃娘娘在皇上面前求情,又親自去奉先殿接回兩位阿哥,不然若是一直跪到今日,想必他們……玄燁,還不快謝謝娘娘……”
原來昨夜裡溫暖的懷抱冰涼的指尖是她的,我定睛看著她在寒風中搖搖欲墜的身子,被吹得發紫的嘴唇,原來這個被後宮所有女人所嫉妒的寵妃是如此的脆弱不堪,哪怕是一陣風就可以將她吹倒,可是後宮的女人們包括我的額娘,想盡了辦法卻絲毫動搖不了她在皇阿瑪心中的地位。“多謝母妃替玄燁求情。”我畢恭畢敬的答道。
董鄂妃沒有說什麼,只是伸出手溫柔的摸著我的臉頰,又是那冰涼的觸感,冰肌玉膚,滑膩似酥,可是卻透著無盡的蒼涼與無力……“三阿哥是個懂事的孩子。”她的話語中帶著羨慕,帶著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