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髮漁樵江楮上,慣看秋月春風,一壺濁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
我儘量讓自己想著從這個時代直到我生活的21世紀間的歷史巨變,人事滄桑,心裡漸漸充滿曹雪芹似的歷史虛無感,把琴弦撥得嘈嘈切切,似在笑他們執迷繁華,又似在替他們不值。
兩遍唱完,我仍然撥著弦,讓音樂漸漸消失,才抬頭看他們。
他們顯然、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我會唱一首這樣氣氛的詞,一時都愣的愣,沉思的沉思,胤誐乾脆皺著眉,歪著頭,一臉不解的看著我。那個剛才活像張飛的人,現在又滑稽的輪流看看我,看看幾個阿哥。
我很滿意這個效果,站起來,行了個標準的福禮,等待他們開口。
胤禵笑著先開口:“這果然是你才能唱出來的曲子,這詞兒雖是古的,卻和我當日聽到的你的慷慨陳詞一樣有警世醒人的效果。好!——你若是我府里的丫頭,早該賞你了。”
胤禟仍然是那種危險的笑,說著話,眼睛只看著我不動:“老十四,這樣的丫頭,你怎麼賞?銀子?嫌俗;衣裳首飾?看她也不愛穿戴;賞其家人?她沒有家人……真是為難了的。”
胤禵一聽,也樂得點頭稱“是”,呵呵的笑起來。
楊大人擊節嘆到:“這是前朝楊慎所做臨江仙,原為感嘆漢末三國人物的,老夫還從未聽過有人把這詞唱進曲子裡……”
最能影響全場氣氛的主人胤禩此時突然嘆氣,道:“凌姑娘此情此景,讓各位想起什麼?唐宋盛時,人皆雲,柳永詞,只好十七八歲女孩兒,執紅牙拍板,唱‘楊柳岸,曉風殘月’,東坡詞則須關西大漢,執鐵板,唱‘大江東去’。”
說到這裡,他突然露出我從未見過的疑惑表情凝視我:“可如今凌姑娘這嬌滴滴的模樣身段,卻慨然歌之‘大江東去’,足令我輩鬚眉汗顏啊!”
那個楊大人連連拈鬚點頭,道:“凌姑娘和錦書姑娘這樣的人物,我今兒才算是見著了……”
想到錦書,我連忙回頭看她,她怔怔的盯著地板不知道在想什麼。
他們又自顧掉文評論感嘆起來,我卻已經無心聽他們的評論了,躲避著他們各式各樣驚異的目光,悄悄退到錦書身邊站著。
又閒話了幾句,叮囑我們好生排演,需要什麼就問何公公要,又特別對錦書說“要放寬心,我自會照應”之後,胤禩讓我們退了出來。
又僥倖過了一次關,我急著想問錦書的事,但一路上時常有人,我只好急急忙忙的走路,想回去了問個明白。
剛走到一個假山石的轉彎處,一陣清脆爽朗的女子笑聲遠遠傳來,烘托它的是一片嗡嗡的女人聲音:“福晉您真是菩薩心腸……哪裡能見著福晉這樣的人物啊……誰不夸福晉您……”
阿諛聲里顯得那個女子的笑聲分外志得意滿。我正在發愣,錦書已經敏捷的一把把我拉到路邊,拽拽我示意我和她一起跪下。我已經反應過來,遂乖乖的在路邊跪下,低頭等著這位福晉走過。
果然很快就香風陣陣,我只看見一群各式各樣的女鞋簇擁著一雙大紅綢面繡彩蝶逐花踏花盆底兒的宮裝鞋子走過。一路環佩叮噹,煞是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