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早知道年羹堯會死,但從不記得歷史上有過這個死法?全族男丁十六歲以上的全部砍頭、十五歲以下的男孩與所有女眷一起沒為官奴?在胤禛手上看到這份摺子,大概不忍之色立現於形,讓胤禛一見之下,連忙收了摺子顧左右而言他。
果然連胤禛也覺得這定案太過了,與方先生議論、猶豫了兩天,最後下旨:朕念年羹堯青海之功,不忍加以極刑,著交步軍統領阿齊圖,令其自裁。年羹堯剛愎殘忍之性,朕所夙知,其父兄之教而不但素不聽從,而向來視其佼兄有如草芥,年遐齡、年希堯皆屬忠厚安分之人,著革職,寬免其罪。一應賞齎御筆、衣服等物俱著收回。年羹堯之子甚多,唯年富居心行事與年羹堯相類,著立斬;其餘十五歲以上之子著發遣廣西、雲貴極遠煙瘴之地充軍。年羹堯嫡親子孫將來長至十五歲者,皆陸續照例發遣,年羹堯之妻系宗室之婦女著遣還母家去。年羹堯及其子所有家資俱抄沒入官……
真的該去瞧瞧年貴妃了,時間一久,竟在我心裡擱成一件事兒,老覺得欠了什麼似的。正好深秋冬至時節,皇帝決定先搬回宮內,在年底處理一批大事,我也隨之搬回宮內。胤禛忙忙的召見一批即將上任的外放官員去了,我還在瞧著宮人擺放東西,卻從雕花窗眼外看見一個眼熟的身影在殿後漢白玉座下牆根處踟躇張望,兩名侍衛不耐煩的作驅趕狀。
“高喜兒!快!去叫她過來!”
“哎!——主子!”高喜兒清脆的答了一聲,伸長脖子一看,回頭遲疑道:“可……那不是年貴妃宮裡的蘭舟嗎?”
回頭看看我的臉色,他一溜煙去了。
蘭舟通紅著兩個眼圈也不進門,“撲通”就跪在門外玉階上。
“蘭舟,我剛隨皇上回宮,正打算去瞧你主子呢,怎麼了?就急成這樣?”
“主子,他們不讓通傳皇上,可是……娘娘她……”
蘭舟應該是個很有主見的女孩子,居然也亂了陣腳,我心頭一下緊一下的跳,難道年妃出事了?
乾脆拉起蘭舟,匆匆叫人備來宮內用的小轎:“帶我去翊坤宮看看。”
“可是,主子!皇上呢……” 高喜兒趕著提醒我。
“皇上召見十幾位外放大臣,必定有許多話要囑咐,我先去看看再說。”
坐在轎子上,還在努力回憶,年妃,歷史上她的結局是什麼?
就像當年對良妃,我只知道她是八阿哥的母親一樣,除了年妃是年羹堯的妹妹這種身份,對她本人幾乎一無所知。古代史上大部分女人,能留下的除了那些空空的名號,誰知道她一生的喜悲?甚至連她們的名字都不知道……史上太多后妃了,哪個不是血淚交織?故事要全都寫出來,怎麼也是汗牛充棟……早知道要回清朝生活,怎麼也該把清朝歷史、數千位著名人物生平都弄來,不論正史野史,狠狠的背上幾大本。
翊坤宮是西六宮中占地最大的一座宮房,南面緊鄰前朝良妃住過的永壽宮,格調卻大不一樣,這裡配以漢白玉基座,高大軒敞,氣象華貴,東西還有配殿延洪殿、元和殿,也是三大間開的黃琉璃瓦硬山頂建築。因為宮室太多,原本年妃還領著齊嬪李氏一起住在這裡的,但自從年家出事,年妃對外稱病不出之後,齊嬪李氏請旨另行居住,打點東西迅速搬走了,這宮殿的奢華,眼下唯一的用處不過是襯托繁華之後的淒涼。
走過台基下陳設的銅鳳、銅鶴、銅爐,繞過殿前紫檀透雕五蝠捧壽、喜鵲登梅的屏門,正堂空落落的一個人影也沒有,東側用花梨木透雕喜鵲登梅落地罩隔開正堂,再往裡走,隔扇隔出梢間,裡面帷幕低垂,靜得……與良妃死前那座宮殿出奇的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