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嬤嬤也不贊成奴婢出家,她說貴人見得多了,只有凌主子心地純良,實在罕有難得,所以才被擠兌,先前不知為什麼不能呆在雍親王府里,皇上登基都三年了,主子還不得冊封……”
“呵呵,你們兩個,原來背地裡嘀咕我呢,難道你還是為我擔了心事?”
“凌主子,李嬤嬤……給了奴婢一個方子,她說……”蘭舟又紅了臉,“皇上正當盛年,對凌主子也這麼寵幸,若凌主子能誕下一子半女,在宮中的位份就再也沒人敢說半句話了。這個方子,是以前皇上還是四貝勒時,年主子在府里用的,果然產下了一位小格格,只可惜命薄,才三歲上,還沒取名兒,就沒了……”
玻璃窗外,又飄起零零星星的雪花,偶爾有一星粘到玻璃窗上,立刻融化成水,滾落下去,在透明的視野上留下一道淚痕般的水跡。
“蘭舟,你該知道,在宮裡,私下用藥是什麼罪名?”
“私下用藥是死罪!可是凌主子……”
“不必說了,把那方子給我。”
這是一張還帶著體溫的紙,疊得方方正正薄薄一片,不用打開來看,很容易就撕碎了。
“主子!”
“李嬤嬤看了這麼多年,還看不明白,你也跟著犯糊塗。位份福命自有定數,與養育皇子皇女,關係不大,自古以來,養育了爭氣的皇子,卻死於非命的后妃多了,那又該怎麼解釋呢?這事就當沒發生過,今後你別再提了。”
蘭舟茫然的看我丟出一手紙屑,它們翻飛在窗外雪花中,很快埋入茫茫雪地里不見了。
“凌主子,奴婢愚鈍,奴婢不明白……但奴婢再也不會提起此事,如有違背,天打雷劈。”
“不明白沒關係,你很快就可以像翠兒、碧奴一樣,不用再生活在這些是非裡面,只要和自己夫婿好好過日子就行了。不過這個道理你得記住,命里有時終須有,命里無時,莫強求。你瞧瞧你年主子一家,你瞧瞧八爺他們……”
蘭舟不知想到了什麼,神色有些驚惶,我立刻笑道:“你別怕,咱們跟那些沒關係,我只是打個比方。呵呵,其實皇上每次讓太醫給我例行診脈,都要問到生育,他雖然不讓我知道,但日子久了,我自己哪有不清楚的?”
“那……主子可知道太醫怎麼說?用了藥嗎?”
“太醫怎麼說我沒聽到,大概用過藥吧,皇上每次讓我喝,說是補身子的,我也不問。但大概是治不好了……你不知道,我才十幾歲的時候,喝了一杯毒酒,幾乎已經在黃泉路上打轉了,但皇上不肯放我走,整整七天,硬是把我救了回來,雖然人活了,但這具身子被傷得很重,一度被毒啞了嗓子,做了三年的啞女……”
蘭舟驚駭的睜大了眼睛,顯然明白自己聽到的都事涉隱秘,不敢再問。
站起來,伸手到窗外接越來越密的雪花,像小時候那樣,仔細觀看它們奇異多變的六角型,對著它們自言自語道:
“如果能有一個自己的孩子,自然是好,但是沒有,我也並不遺憾。皇上已經有弘曆,不需要更多兒子了,而我……在這個世界上,我已經有胤禛,不再需要更多的牽絆。”
“……能全心全意,一直陪他走下去就夠了,你瞧,雪化了,又是一年,該立春了吧?”
牆倒眾人推,這句大俗話就是一個普遍的真理,滿朝的“八爺黨”在胤禛三年來苦心樹立起的巨大威懾力量下終於瀕臨崩潰。就在密議三天之後的正月初四,皇九弟允禟因為與其子通密信被議罪,削去貝子爵,正月初五,皇八弟允禩、皇九弟允禟以及和他們一向親厚一黨的蘇努、吳爾占等宗室親貴被革去黃帶子,由宗人府從愛新覺羅家族中除名。皇帝將允禩交給滿朝大臣議罪,曾經無比團結在“八爺黨”下的諸王大臣迅速合詞參奏:允禩不孝不忠,悖亂奸惡,應即行正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