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樓天井的正中,竟然還有一個類似魚池或是噴泉的設施。
見四阿哥竟不將普通長隨打扮的我一視同仁留在樓下,眾人不禁眼光各異,也有人偷偷仰了頭往上瞧,但是少數。
四阿哥一聲不響,我則趨步趨隨。
儘管有思想準備,才上二樓,我就給迎面撲來的富麗堂皇掀了一下眼皮,整個樓面打通為一間,已到的阿哥王公們分坐四周。
其間畫梁雕棟自不必說,奇的是天頂上錯羅布同樣豆大夜明珠,仿佛天上璀璨星星,並無蠟燭火煙之氣。
地面鋪滿了柔軟珍稀的皮毛,不知何處引風過處,一幅幅自頂垂地的寬大珠色透明輕紗曼妙薄揚,暗香綽約,惹人遐思。
望色,居中場特製矮榻上十六舞姬真珠瓔珞黃金縷,滿圍香玉逞腰肢,玉釵斜橫翠袖偏,飄颻初似雪迴風。
更有樂人制如鐵鉗,貫鐵絲其中,銜齒牙間,以指撥絲成聲,宛轉頓挫,有箏、琴、琶韻。弦皮手撥管蘆吹,口上彈琴乃鐵為,宛合宮商憑兩葉,亦堪攫醳祗單絲,高山流水分明在,鳳尾龍唇非所知。
正是“背番蓮掌舞天魔,二八嬌娃賽月娥。本是河西參佛曲,把來宮苑席前歌”,說不盡旖旎奢華光景,幾可使人忘卻紅塵煩惱。
四阿哥對此熟視無睹,揮手令引路人退下,直接貼右翼牆下往面南窗下的主位走去,儘管如此不事聲張,短短路程,還至少跟六、七起人互相抱拳作揖,我跟在他身邊,忙不停翻袖打手請安,純屬消耗體力,只聽出來不是這個親王、就是那個親王,囉哩叭嗦一大堆,哪裡對得上號。總算聽到他說:“請太子爺安!”我心想,這可是最後一回了,頭也不抬,認真打千下去:“給太子爺請安!太子爺吉祥!”
周圍嘈雜聲音好像一下消退,只聽太子爺笑道:“四阿哥安。——小瑩子也起吧。”
太子爺的聲音很低潤柔和,透著一種說不出來的慵懶,又像緩緩流著的溪水,清澈但不奔放,跟八阿哥說起話來一聽之下便給人那種如沐陽光的溫暖大大不同,但一樣令人印象深刻。就憑這把聲音,我料定太子爺是個美貌大叔控,因強行按捺著心中激動慢慢起身,以自認為最優雅的姿勢抬頭鑑賞——
寶藍衣衫,身材英挺:優秀。
慢,為何此君脖子上好像有習慣性青筋?
於是,我稍稍停頓了一秒有餘,方一鼓作氣看上他正臉:眼睛是那個眼睛,鼻子是那個鼻子,嘴巴是那個嘴巴,和我心裡剛剛浮現的面容完全一樣。
我甚至能聯想出假如此刻我突然縱身從窗口躍下,太子爺會怎樣如顛如狂撲下樓去抱住我如撥浪鼓般狂搖:“小瑩子,你怎麼樣?啊?你為什麼一見我就跳樓?”然後四阿哥急忙拉開他:“小瑩子需要靜養,不能震動或受刺激。”於是太子爺先生放開我,抱住四阿哥也如撥浪鼓般狂搖:“四阿哥,她為什麼跳樓呀!你救她呀!”最終,在太子爺頭上青筋隨嘴巴的開合時隱時現的、一驚一乍的、歇斯底里的、英武不凡的氣質性“獅吼功”轟炸之下,搞得我徹底口吐白沫回天乏術。單從長相而論,太子爺,99.9999999%就是馬璟濤先生,我的同時代老鄉。
此時此刻,我只能說,我的心理活動極其複雜。
四阿哥一面和太子爺互讓了入座,一面道:“老十三還未到?”
太子笑道:“他正在戶部和那些管帳官員們犒勞拚酒呢,稍後自然過來的。”
主位席上緊貼太子右側,原留出面向中間舞場的數張空桌,四阿哥坐了最近一桌,自有姣童美婢上來伺候
其他王公皇親也已各歸原位,一時又宴酣絲竹,賓主互敬,分頭把盞,觥籌交錯,縱酒極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