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冷笑道:“吃個耳光就算教訓了嗎?不過也好,你自己認了,不用人審!來呀,把這狗奴才拖到內務府交刑監杖責!”立刻有別的太監“扎”了一聲,上來架起那大個子太監便走。
太子沒說明打幾板子,盛怒之下自然也沒人敢問,大個子太監進了內務府還不是打死為止,但他絲毫不敢掙扎,垂著頭,任由擺弄。
他被架過我身前時,我自下而上看到他麻木的臉跟空洞的眼神,忽然覺得不忍,因往康熙方向跪行一步,磕了個頭,道:“皇上明鑑,奴婢的手背只是有些挫傷出血,並未動到關節筋骨,救人之際,心慌忙亂都是有的,並無人存心針對奴婢,何況剛才也虧他……這太監為十八阿哥拍背排水,爭取到了搶救時間,還是功大於過,十八阿哥福大命大,天佑英才,奴婢不敢居功,更不敢奢求賞賜,只求皇上開恩、太子爺開恩,饒了這太監一命。”
康熙沒點頭,卻也沒駁回,只淡淡道:“你起來。”
我果然拍膝起身。
架人的太監看到這副情形,不覺鬆了手,大個子太監撲通倒地,又翻身爬起跪好,沒命價沖太子腳下磕頭。
康熙不說話,太子臉色是越來越難看,四阿哥和十四阿哥一個面無表情一個在看好戲,周圍一點人聲也無,氣氛凝重得要命,只聽大個子太監一人磕頭悶響不斷。
我暗暗嘆息,誰說大塊頭有大智慧,沖太子磕頭有個鬼用,頭磕破了又怎樣,他總不見得為了你一個太監出爾反爾,放著皇帝在跟前不求去求太子,這是嫌死得不夠快還是怎樣?也罷,今日我白小千算做雷鋒做到底,就借你來試探一次!
雖然救十八阿哥時我是赤腳入水,但先前御醫來時,四阿哥已命宮女拿了一雙嶄新鞋襪悄悄給我穿上,我便做出不經日曬頭髮昏模樣,身一偏,左腳一動,花盆底子重重踏在大個子太監的右手背上。
大個子太監痛呼一聲,忙抬左手捂了嘴,仰頭看我,連他額上磕破處一道濃血流入眼睛裡也顧不得擦。
“哎呀,我也踩到你的手了?”我驚慌著帶歉意神氣收了腳,一手懸空,對天光下和他右手比照看了看,花盆底子位居滿清十大兇器榜,擱誰手上誰受得了啊,他手背傷勢當然比我嚴重,因偷瞄太子一眼,有意囁嚅道:“我不是故意的……不影響你磕頭吧……”我的聲音不大,但附近一圈人當然都聽到了,康熙看了我一眼,十四阿哥抿嘴別過臉去偷笑,至於四阿哥,從頭到腳連一根髮絲也沒有變過位置,讓我懷疑他已經站在那裡入定了,太子則乾咳一聲,道:“你,不用磕頭了!看什麼?叫的就是你!看你磕頭怎麼就讓人這麼不痛快呢!嘿,你還磕,聽不懂我的話?哎,李德全你過來,這傻大個子太監叫什麼名?”
康熙身邊的總管太監李德全小心翼翼出列下跪回道:“回太子爺話,他叫毛會光,三年來一直在御茶房當差,因近日八旗秀女入宮應選,延輝閣茶水用度上缺人手照看,才暫調他上值。”太子沒聽清:“你說他叫什麼?再說一遍?”
李德全低頭重複道:“他叫毛會光,毛毛蟲的毛,會游泳的會,光膀子的光。”
跪著的眾人原本也沒留意大個子太監到底叫什麼名兒,但給太子這麼單獨拎出來一問,又被李德全這麼一解釋,想了一想,均是好笑,又不敢笑,個個咬牙垂手苦忍。太子一時笑不得,罵不得,只瞪著眼齜著嘴,做出一副怪表情,半響才想到冒出話來:“呸,你見過毛毛蟲游泳還要光膀子的嗎?這名兒誰取的?內務府會計司下的牙行是怎麼招募人的?毛會光,你聽聽,這名字叫起來算怎麼回事?聽著就不雅!”
誰知太子不過念毛會光的名字,毛會光以為太子叫他,又忙不迭地蓬蓬磕起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