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算也過了半年光陰,幾個阿哥的面我都沒怎麼見過,只聽孫之鼎說起正月里八阿哥的庶福晉張氏給他生了一個兒子,取名弘旺。八阿哥本身主管禮部,既然得子,照理更應大肆慶賀,然而這樣喜事他府里的排場竟然還不如四阿哥側福晉李氏當初得子弘時的熱鬧。
張氏還在坐月子期間,八阿哥就派人悄悄請孫之鼎去給她看了幾次病,孫之鼎有名婦科聖手,我很少見他皺眉,可他每次從八貝勒府里回來就暗自搖頭嘆息,他當我不留意,其實我都看在眼裡。雖說滿人講求子憑母貴,但八福晉至今未有生子,倒被一名小妾拔得頭籌,這口氣如何咽得下,用腳趾頭也可想見張氏的狀況。
我人在隨園,等於半與世隔絕,四阿哥自十月間那個大雪日來過之後,跟我統共見過三次面,其中兩次不過是人堆里打個照面。不知什麼緣故,那日我身上來了月信,只半晚便止住,第二天沒有,後來幾個月也不見來,我不知擔了多少心事,得空便偷捧著孫之鼎的婦科醫書對照妊娠症狀。
有的醫書里竟然還配上手工插畫,第一次看的時候實在讓我大受震撼,愣是幾天沒緩過神來,那些古文名詞又彆扭得很,比如劉完京《素病機氣宜保命集·婦人胎產論》中提到“婦人童幼天癸末行之間,皆屆少陰;天癸既行,皆照陰論之;天癸已絕,乃屑太明經也。”這都是什麼跟什麼?
練玉女心經的法門?
不過這類書看多了,連看帶猜我也算蒙得出一些意思。
結果是沒什麼結果,只多了一樣疑心病:哪怕窗台停下一隻鳥兒,我也要看看它的肚子。
最古怪的是我翻遍了孫之鼎所有醫經,但凡可能牽涉到避孕方法介紹的章節內容全被黑墨塗去,就算男人不用生孩子也犯不著這麼狠吧?我幾次想探孫之鼎的口風,但這種話頭實在不好挑起,借著八阿哥庶福晉張氏的事情,我旁敲側擊了好幾回,都是無功而返。孫之鼎本來話少,我也不得不防著他跟四阿哥有點什麼關係。
萬一我想避孕的事被他放風放到四阿哥那裡,真不知道哪個死得快一點。
人說春光美,對我而言,不過是從一個房間換到另一個房間罷了。
連續幾月來,朝中不曉得發生什麼事,連孫之鼎那麼保穩守成的人也因事被康熙在其所呈奏摺上硃批“庸醫誤人,往往如此”,太醫院的人戰戰兢兢不說,宮裡上下的氣氛都壓抑得很。我陸續聽到些風聲,也有說太子惹皇上生氣的,也有說是某某阿哥得了天花讓皇上擔心。三人成虎,這類小道消息不可全信,但也不是全無苗頭。的
自我跟了孫之鼎,十四阿哥半月一月就差人送衣食玩物給我,而現在已連著兩個月沒有聲息。
四阿哥既沒打算對我放手,十四阿哥亦不見得善罷甘休,他現在撂開手來,我又聽說他出出進進常跟著八阿哥,就是康熙那些兒子裡最有科學家莆士的三阿哥也開始頻頻出宮入宮,勢頭的確不對。
這清朝的王公府第、朱門世家都有在冬春兩季用藥的習慣,王府的內眷也格外愛生病。
雖說各府都有長年延聘的御醫或名醫,像孫之鼎這種級別的還是少之又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