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起初聽成他說“你想帶他過夜”?好不唬了一跳,再一細想,才反映過來他指的是十四阿哥給我綁的繃帶。
十三阿哥倒是不調戲人的,但他的邏輯思維能力真是這些阿哥中最奇怪的,這不,到現在他也問了我七八個問題了,我愣是一個答不上來,還好是他不是康熙,要不然我早被拖出去砍嘍砍嘍。
我估計十三阿哥是要把我的繃帶全拆乾淨,由他給我裹一遍才叫好,我受的雖是小傷,也架不住他們兄弟這樣折騰?
八阿哥一搞事,情勢就格外詭異,這次四阿哥沒來避暑山莊真是阿彌陀佛謝天謝地。
十三阿哥咄咄逼人,我服輸,低下頭,自己用右手把左手繃帶重又一圈圈慢慢纏上包好,口中道:“的確是我自己摔傷的,十四阿哥路過救起我,就是在林中摔的。”待我抬起首來,十三阿哥還是瞪著我不放,我暗自苦笑:事關女子名節,這當口,說出事實,對我有什麼好處?不管十四阿哥是真救我還是假救我,見不得光的事,真鬧起來,他總不見得幫著我指證八阿哥、十阿哥,我是什麼身份?他們是什麼身份?把十三阿哥攪入這攤混水一點意思也沒有,何況當時也沒有攝像機錄下全程,十阿哥那種人要面子的緊,惹急了他,他怎麼肯認因為我竭力反抗且有十四阿哥幫忙而沒有得手?到時說出什麼好聽的來,萬一傳到四阿哥耳里,我的處境不是更難?
想及此處,我心中忽的一寒。
就算我不說,八阿哥他們若當真有心,也會讓四阿哥知道這事——只看是什麼時機用什麼方式說什麼話了——青紅皂白還由得我分辯嗎?奈何我失身四阿哥在先,今次究竟被十阿哥侵犯到否,根本死無對證,四阿哥就有疑心也無從解釋,簡直衰到不能再衰。這般想來,與其被他們惡人先告狀,或者此刻跟十三阿哥說清楚才是上策?
瞬息間,我轉了無數念頭,後心已是微汗,卻難以抉擇,十三阿哥卻也不催,只管打量我神色。
不知不覺中,黃昏斜暉依依潛入,四合暮色影綽顯出柳枝窈窕,暮色里,他和我的影子斜斜投在地上,些微重疊,恍然眷戀,他卻仍然站在尚帶柔和的陽光中。他的臉對著我,我發現我還是忘不了當初月色星光仿佛一起隕落在他眼裡的那一笑,那天是我第一次過中元節,是我第一次吃到雞頭米,是我第一次看到十三阿哥不開心的樣子。然而也是他對我說“你放心”,是他把我交給戴鐸帶回四貝勒府,我甚至從來不能去想他會不會知道那晚後來發生的事。事實上不管在那晚之前,還是那晚之後,我從來沒有真正選擇的機會。
一切就像我來到古代一樣無可奈何,我是不甘心,可我能做的只有一步一步接受現實,不管這是不是另一種沉淪。
我清楚知道一點,若要報復,就得先保全自己,四阿哥可以錯,但我錯不起一步,我一選擇,就是死生之間,於他卻說不定只是小小消遣。
有時候,並不是選擇越多就越好,而是越少越好,我有一個選擇,對方就有一個選擇,反過來又會影響我的選擇,最後得到的結果卻不一定是我想要的,最好的就是我要讓別人都相信我沒有選擇,我求的,絕對不是先發制人,只因即使謀定而後動,我也可能會是失敗一方。四阿哥也好,八阿哥也好,在他們面前玩心智權術我不認為我有勝算,我無權無勢無錢無人,我唯一的憑仗還要虧我以前辮子戲帝王戲看得多,對他們的結局都略知一二罷了。不過對這段康熙朝後期歷史我是不陌生,可這個過程就難消受了。
——我怎麼能知道自己現在正做的事會產生什麼後果?
蝴蝶效應我是學過的,哪怕歷史稍做一丁點改變,地球不會毀滅,後世還有沒有我和我的一家人就很難說了,那麼我這點預知未來的優勢到底能派到什麼用場也很難說。小孩打架是比發育,我跟這些阿哥較量就只能比人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