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熱河避暑山莊出發,經隆化縣,再向北走五十多公里處有一狹窄山,周圍群山起伏,到這裡一刀兩斷形成立陡懸崖,這就是崖口,也是進入木蘭圍場的門戶,此處建有行宮,康熙率眾在行宮內停留了兩日,召見圍場總管,與隨駕王公大臣及禮部司官會議確認秋狩細則,連圍場內守衛的滿族、蒙古八旗兵丁都令一一對名核清,才正式拔大隊繼續北行入場。木蘭圍場建於康熙二十年,方圓三百多里,圍場北面是壩上高原,南面是地勢較低的燕山山脈,這裡山巒疊障,氣候溫和,雨量充沛,森林密布,河流縱橫,林木參天,野生資源格外豐富。場內又根據山勢地形的變化和飛禽走獸分布情況,劃分出近五十個小型圍場,以木柵、柳條邊為界,設置了四十座巡邏哨所卡倫巡邊保護,禁止平民進入這個皇家禁地。我暈車老毛病發作,一進圍場駐下行營,真恨不得倒下幾天,無奈十八阿哥興致高漲,我隨侍他住在康熙主營偏帳,如此重地,哪怕晃一晃頭,脊梁骨後面至少有三雙眼睛盯著看,因八阿哥一黨就住在附近,不比山莊有水相隔,分所而居,如今平日進出抬頭可見,我只得打疊精神,加倍小心謹慎,誰知道八阿哥又使什麼壞?萬一他把我扔給老虎吃了我還真找十八阿哥打老虎?
身為十八阿哥的隨行醫士,我的任務就是整天跟著他轉,康熙又特別寵他,除了議事,或者會見王公之外,上哪兒都帶著他。我比那些太監、宮女強一點點的是我會騎馬,圍場這種地方不會騎馬或者沒有資格騎馬簡直比在美國生活而沒有汽車代步還慘,不過也正因如此,凡十八阿哥要外出,別人或可輪班,我頭一個逃不掉。指望同級別人幫忙我是不可能的,一來十八阿哥不許我消失在他方圓五里之內,二來正所謂死道友不死貧道,忙了我一個,就有一個人省力,現實是殘酷滴,十八阿哥是可惡滴。
然而這些還都不算什麼,比上次和碩純愨公主跟額駙策棱入住澄光室那段時日、害我每晚飽聽草原歌唱家策棱先生夜半引頸向天歌折磨之苦更恐怖的是,十八阿哥不曉得發什麼神經,竟然硬是跟康熙申請給我打了一套鑲黃旗小號戎裝,一般清代八旗兵的甲冑也有用皮革製成,可不知為何,給我打的一套卻是鐵的,學會穿戎裝真費了我好大勁。比如說鎧甲分甲衣和圍裳,甲衣肩上裝有護肩,護肩下有護腋;另在胸前和背後個佩一塊金屬的護心鏡,鏡下前襟的接縫處另佩一塊梯形護腹,名叫“前擋”;腰間左側佩“左擋”,右側不佩擋,留作佩弓箭囊等用。圍裳分為左、右兩幅,穿時要用帶仔細繫於腰間,在兩幅圍裳之間正中處,覆有質料相同的虎頭蔽膝,也要小心理正。把鎧甲一樣一樣穿戴齊整就幾乎要了我的老命,到最後頭上還要戴盔帽!
你說盔帽就盔帽吧?愣是整的前後左右各有一梁,額前正中突出一塊遮眉,其上又有舞擎及覆碗,碗上有形似酒盅的盔盤,盔盤中間還豎有一根插纓槍的鐵管,後垂石青色絲綢護領,護頸及護耳,上繡有紋樣——注意,就連這個護領還綴有鐵泡釘!可想而知其份量!
老實說,就同我在現代愛對著黃埔軍校那些中青年帥哥流口水一樣,看康熙和阿哥們穿戎裝那叫一個英武瀟灑,無限意淫,可這等好事一輪到我頭上,就是滿清第十一大酷刑!現在可是初秋啊,俗話說秋老虎,沒有空調孵,讓我到野外太陽下暴曬也就罷了,還要加上這麼一副刑具?
十八阿哥,I服了YOU!
我第一次穿戴好戎裝跟十八阿哥出獵,包括康熙在內,見到我的阿哥們沒有一個不笑,這是明笑,其他扈從王公大臣們的暗笑就更讓我難堪。原因無他,就在這套不像十八阿哥所穿是宮廷特製,雖是小號戎裝,穿我身上還是嫌大了一點,特別是那個盔帽,在十四阿哥沒幫我改制收緊之前就是頭在轉、帽不動的極品境界,連眼睛也差不多給我遮了,看人時要把頭仰得高高的讓帽子往後滑一滑才可以,對我的小脖子真是一大蹂躪,尤其是某些時候我不巧站到九阿哥身邊,那個對比強烈喲……其實我一直覺得讓九阿哥做上馬下馬的動作嚴重不符合他的大胖子身份,哪天有匹馬被他壓死了也不是稀奇事。不過十天裡,連著幾場圍獵下來,倒也真叫我大開眼界。
原來木蘭圍獵不比在避暑山莊萬秋園的小打小鬧,每場圍獵,例必有統圍大臣蒞場所,按旗整隊,中建黃纛為中軍,也就是康熙和皇子所在,兩翼斜行建紅、白二纛為表,兩翼末國語曰烏圖哩,各建藍纛為表,皆受中軍節度。而後管圍大臣以王公大臣領之,蒙古王、公、台吉為副。
兩烏圖哩則各以巴圖魯侍衛三人率領馳行,蟬聯環匝,自遠而近,圍制有二,馳入山林,圍而不合,這是叫行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