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一個通宵經了那麼多事過來,說不累是假的,等我醒來,已是燈影斜搖書案側,雨聲頻滴曲欄邊。
我略作動彈,四阿哥的聲音立時從耳後傳來:“餓了沒有?”
我黑線,這人還真把我當飯桶啊?
其實這次回京以後,我的胃口一直有點怪,沒東西吃時很饞,但真的攤了一桌在眼前,也吃不了多少,況且原本冒險推門進來並未料到四阿哥居然化悲憤為性慾又壓了我一次,不然真是打死也不做好人,讓他一個人傷心嘛好來。餓、餓、餓,我還鵝鵝鵝屈項向天歌呢!
我撐了撐身,叫他放我坐起,發現不知幾時他把我長發打散了,無奈何,以指為梳順了順,他好像業已從十三阿哥被圈禁的事件中恢復過來,支首望著我每個動作,閒閒提道:“有點奇怪,榮憲公主看來很喜歡你。”“咦?”我到處找我的帽子,“本侍衛天生異秉,人見人愛,花見花開,公主喜歡我很奇怪嗎?”
他弓指敲敲我的頭:“你給我老實一點。”
我一彈眼睛:“我哪裡不老實了?是公主喜歡我,又不是我喜歡公主。”
“是嗎?”四阿哥一笑,“我只是提醒你,不要重蹈你爹當年的覆轍。”
我聽他話裡有話,因停下動作,眨巴著眼睛看他,他摟我靠他胸前,揉著我的發,緩緩道:“這些事我早就想跟你說,但既想你知道,又不願你知道太多反而誤事,而這大半年你不在我身邊的時候居多,所以一直拖著。不過這次皇阿瑪召榮憲公主回宮,總要停留一段時日,我給你提個醒,萬一有事,你要知道趨避才好。”“十七年前,皇三姐時年十九歲,元月間受封為和碩榮憲公主,同年下嫁蒙古巴林部博爾濟吉待氏札薩克多羅郡王鄂齊爾的次子烏爾袞。和碩格格與額駙成婚後,在京住上一段時間,照例須隨額駙入居蒙古,而當年烏爾袞因事先回蒙古,榮憲公主初次前往蒙古草原,辦理陪送各項及諸事所派護軍校總管正是兵部出身的你父白景奇。途中白景奇立功數次,回京不久,才一過完年,便被皇阿瑪賜婚,六月中,有了你。你剛滿三歲,白景奇當時以四川駐防佐領身份,從撫遠大將軍費揚古,隨皇阿瑪三次西征蒙古噶爾丹叛亂,嘗大敗噶爾丹於昭莫多,斬首三千,陣斬噶爾丹妻阿奴,戰功顯赫,半年光景即累遷至從一品振威將軍。正可謂年少威風掛戰炮,兩年血戰立功勞,惜自古名將無白頭,白景奇忠烈救駕,雖死猶榮,只可憐你母親……”四阿哥說至此處,低低嘆息一聲,我覺出他摟我肩頭的左手微微用了力,不由揚臉看他。我問他:“皇上說,我娘原是孝懿皇后的侍女?”
他點點頭:“不錯,你娘十四歲入鍾粹宮,十七歲轉侍乾清宮,至十九歲嫁到白家,足足五年,她幾乎是宮中陪伴我時間最長之人。”
我被他報出的這一連串時間鬧昏了頭,暗暗掐指算了算:十七年前,榮憲公主十九歲出嫁蒙古,也就是康熙三十年。康熙三十一年,康熙把婉霜賜給白景奇,那麼婉霜入鍾粹宮應當是在康熙二十五年,而四阿哥雖由德妃所誕,卻自出生之日便被抱入孝懿皇后的鐘粹宮撫育,時年應當八歲,婉霜十四歲;根據我以前在太醫院積累的八卦資料,孝懿皇后崩於康熙二十八年,據年齡算,婉霜就是那一年進到乾清宮康熙御前服侍,當時四阿哥十一歲,並未開牙建府,照他說法看來,極可能他也一起移到在乾清宮由康熙親自照看。但是、但是,如此算來,婉霜不是最遲康熙三十一年就出宮了嗎?
——“你的存在,只會是老十四的心病,乃至心魔。就像當年你娘婉霜讓我額娘一夜之間陷入萬劫不復一樣。我不管你是真忘記還是假忘記,如果你不想再墜一次馬,就老實一點,睜大眼睛看好,一個四阿哥夠不夠保你。”四月時,八阿哥在蒼震門前跟我說的這幾句話,我一直耿耿於懷,可良妃衛氏自入侍宮中,早早於康熙二十年生皇八子,直到三十九年十二月被冊為良嬪,後晉良妃,當時兒子都有了,地位鞏固,又哪來的美國時間和婉霜發生衝突?八阿哥所指的當年,到底是哪一年?
要不要借這個機會說出來給四阿哥聽?
誰知我腦子正轉到此處,四阿哥忽道:“在想什麼?”
我嚇了一跳,差點脫口而出,又生生收回。
以八阿哥的心計,既然敢當我面說那番話,就該算到我可能會告訴四阿哥——我偏不告訴!
我沉吟一下,迎上四阿哥目光:“我笨,我還沒想到我爹當年的覆轍究竟是什麼?”
四阿哥目不轉睛注視著我:“四年前,烏爾袞初襲巴林部札薩克多羅郡王,並統理昭烏達盟蒙古十一旗事,那年有事獨自進京,正好碰到我福晉納拉氏生日,他便到我府里做客,當時年希堯老婆帶著你進府給我請安、給福晉請安,烏爾袞一見到你就吃了一驚,他說你活脫脫就是一個小白景奇。他那樣鎮定自恃的一個人,當晚竟不顧是我福晉生日,在我府里同我喝了一夜的酒,醉了,也說了很多話,而他告訴我,不管是否皇上指婚,當初榮憲公主肯嫁給他的理由只有一個: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