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象中,晨練不算,這應該是我第一次看四阿哥出劍?
四阿哥冷冷盯著錫保,錫保冷冷回視四阿哥,我夾在當中,更冷。
冷的二次方。
瞧四阿哥的樣子,他一劍下去,錫保血濺當場也不是不可能。
現在我有點昏了,我看不出來他們究竟在演哪一出?又或者這本來就不是做戲,是真的?
二阿哥被十三阿哥擋住,七阿哥、八阿哥作壁上觀,既然牽涉了四阿哥,十四阿哥也不能沾邊,那麼我該如何自處?
可笑的是,混亂中,我卻還在想如果錫保親到的是福晉納拉氏,四阿哥這一劍恐怕老早就遞下去給錫保一個對穿了吧?
一片鴉雀無聲中,我的目光須臾不離四阿哥面上,他的眼睛沒在看我,然而我知道他知道我在看他。
我沒有任何多餘動作,唯有笑意冒出水面。
這種時候發笑,實在是不太恰當,但我就是明知故犯。
四阿哥不會殺錫保——在錫保先被十三阿哥弄傷的情況下,四阿哥不會殺錫保。
不過我還是很開心,我喜歡他為我拔劍的樣子。
他越生氣,我越開心。
於是我扶正自己頭上帽子,拉起左手袖子用力擦擦嘴,然後拔出佩刀,削下半截剛剛用過的外袍斷袖,揉在手裡,拋進一旁炭盆,火光一暗,復明,我低頭把刀口對準刀鞘插回。“決鬥吧。”我說,“一個月後,我和你,用火槍決鬥。”
說這話時,我看著錫保。
錫保面上露出駭異神色,他動了一下,仿佛要站起說話,但四阿哥的劍毫不留情地在他頸上劃出一道顯眼的細長血口。
我繼續把話說完:“錫保兄,御前侍衛之間如有亂行嫌疑會是個什麼罪名你比我更清楚,你敢做,我卻不肯當,我不跟你比身份,我跟你比槍法。我給你一個月的時間養傷,屆時你我各選定一名公證人,劃定場子,由公證人數步子,向前各走二十步,當第二十聲數完時,允許拔槍轉身射擊,火槍對陣,一槍決生死。這個法子很公道,你有沒有意見?”錫保還沒答話,四阿哥先皺起眉頭,我搶在四阿哥之前道:“當然,如果錫保兄怕死,現在說一聲也來得及,有諸位阿哥作證,我洗耳恭聽。”
錫保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為什麼是比火槍?”
我從沒見過有人被劍抵住咽喉時還能有這樣的狠勁,但我受辱在先,賣誰的帳也不賣他的帳:“這是你的問題,不是我的問題。你只需要說,接受,還是不接受?”“夠了!”
四阿哥試圖說話,但錫保突的打斷他:“好,我接受!”
眾人譁然,錫保驀然垂下眼睫,不再看我。
我扭過頭,與四阿哥對視一眼,就在我伸手接過四阿哥的劍的同時,帳外傳來李德全的尖嗓子,我隨著眾人下跪,口呼“萬歲”,然而我的心跳得厲害:手心裡劍柄傳來的溫熱在提醒我,如果剛才不是我正好去看四阿哥了,如果不是我伸手夠快,錫保在答應了我的決鬥之後就會和一個死人沒什麼區別。康熙要進來了,我該趕快把劍拋掉,但我就是無法鬆開手指——我太緊張。
千鈞一髮的關口,跪在我左側靠前一點的四阿哥忽然用他的右手握住我左手。
他只輕輕握了一下,卻已足以叫我回過魂來。
我把劍貼著地面悄悄推到腳後,才停手,康熙就被人前簇後擁著進來。
就算起身之後,我也始終沒有抬頭,康熙不曉得在帳外聽到多少,一路說的都是滿語,兩名御醫扶走了錫保,然後二阿哥、四阿哥、八阿哥和十三阿哥都被叫出去,估計是去了御帳。
我本來擔心錫保的事康熙至少要說我兩句,沒想到不聲不響就過了關,心裡反而不安。
等到人散的差不多了,我回身想拾起那把劍,誰知一轉頭,卻見七阿哥站在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