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珠找了個亭子歇腳,啜了口素問端過來的酸梅湯,方笑嘆:“一代新人換舊人,真是沒個省心的。”
素問接口:“主子可是在說敏貴人?”
“你看她如何?”
“進園子以來她與慶貴人處處爭風,又在純嬪跟前賣好,奴婢本以為是個眼光短淺的,今兒一看,審時借勢不說,竟有跟主子投誠之意,莫不是看明白了?”
“她在我跟前討好賣乖有甚稀奇的,到底我的身份擺著呢。”雲珠輕笑,將手上白底青花蓮紋茶碗放到石桌上,表情有些漫不經心。“回頭查一下今早在牡丹台慶貴人到底做了什麼。”
“是。”素問應了一聲,就算她看出了敏貴人的意思,終究與這些日子所觀察到的有異,還是再看看。在主子身邊待久了她也明白一個道理,這人就算沒有足夠的忠心也是能用的,有時甚至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反是一些自作聰明的,或者蠢笨的,倒會壞事。
……
萬方安和西側殿裡,蘇寶柔手中輕拍著睡眠中的永瑢,聽著貼身宮女綠娥低聲的稟報,柳眉微微蹙了一下,旋又鬆開。
“舒穆祿氏也不一定就是投靠了皇后,即便是投靠焉知沒有反目的一天?她的父親舒赫德本是深受皇上看重的內閣侍讀學士,她一進宮立即被擢拔為副都御史,將來六部堂官、封疆大吏都是做得的……”蘇寶柔眼中閃過羨慕之色,復又凝住,緩緩轉為忌憚,舒穆祿氏是滿洲大族,這樣的出身,早晚不會甘心屈從人下的。
綠娥更是不平,“虧得主子這些日子對她們萬般親善。”
蘇寶柔向來看得明白,見她如此,淡然一笑:“你主子宮裡宮外根基單薄,能不樹敵便是最大的成功。”若非早年將高氏得罪死,她又何必非她要性命。
這些日子她雖表現出“有子萬事足”的慈母情懷,一副淡泊不爭的姿態,可底下卻沒少觀察兩位新人的行事做風。
陸婉秋容色才情高人一籌,舒穆祿氏家世背景不比嫻妃烏喇那拉氏差,不過兩人的心機城府似乎一般,這些日子盡在爭寵鬥豔上花心思。當然,這也可能是她們表現出來的惑人手段,從今日舒穆祿氏親近皇后的行為來看,也不是眼光那麼短淺,只知與陸氏在狐媚上較長短的……
皇宮向來最能歷練人,再過幾年,也不知她們會成長到哪個地步。看來,自己不能再忍讓下去了,否則讓新人爬到頭頂上,被人嘲笑壓不住人是一回事,連兒子都要沒臉面!
不過事兒也不能都讓自己做,不如跟愉嬪金嬪通點氣好了……
“主子。”蘇寶柔的另一得用近身宮女綠嫵一進門便給她行禮,俏麗的臉頰浮著紅暈,額際閃著點點汗漬,顯是在外頭匆匆趕了一段子路。
蘇寶柔一見她眼睛亮了亮,坐直了身子。綠娥見狀,示意屋裡其他宮人退下,自己親自走到殿門口站著。
“怎樣,宮裡有什麼動靜?”
綠嫵笑容滿面:“事成了!雖然長春宮反應很快,將流言壓了下去,可皇上在這邊還是聽到了消息……聽說皇上震怒,奴婢斗膽,遠遠在殿外看著果然不到片刻時間,張公公便帶了幾個護衛直往皇宮。主子只需再等上兩個時辰便能知道結果了。”
蘇寶柔一喜一驚,手上的動作也停了下來:“皇上直接就派人去傳旨?”如果要處置宮妃,皇上應該與皇后商議吧,以往不都這樣麼?!還是這次皇上又準備放過慧、嫻二妃?
謀劃的事就要有結果,蘇寶柔心反而定不下來,手拳了又松鬆了又緊,倘若一切如願……柔和帶笑的眼瞳微微一縮,心中凜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