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還是來了,這才叫她後怕。
房間狹小///逼仄,攏共不過十幾平方。林念把程征逼退到無路可退。
她以極低的音量沖他歇斯底里地怒吼,肺里發出呼呼風聲:“你回來做什麼?做什麼?你要找死別死在我眼前!”
“你不知道自己被全城通緝嗎?你怎麼敢、怎麼敢!”
“你嫌自己命大是不是?”
程征就這麼站著,好脾氣地任由她罵,任由她擺布,任由她發泄,毫無怨言。
黑暗中他們看不見彼此。
直到林念停下來,他這才摸索著伸手拉她。
一伸手,摸到一張淚流滿面的臉。她不知道什麼時候蹲下了,癱軟坐在地上,無聲抽泣。
程征沒說話,輕輕把林念抱起來放在床沿,半跪半蹲在她面前給她擦眼淚。
他摸到她的耳垂髮燙,太陽穴的青筋在突突地跳。
他想,阿寶一定是傷心害怕極了。
小時候也有這麼一次,她調皮惹事,三奶奶氣得拿雞毛撣子打她。被打完,她出來找他,也是這樣額頭的青筋凸起來,耳朵紅熱得要滴血。她撒嬌,哭鬧,說胡話,發泄夠了才可憐兮兮地撩起袖子給他看滿手的傷痕。
他輕柔耐心地撫摸她厚密的頭髮,像給小貓順毛那樣,低聲道:“阿寶乖,阿寶乖,我沒事了。你看我現在不是好好的麼?”
林念不肯,“那也不行。你為什麼回來,你要是死了,怎麼辦?”
程征微笑,“我要是死了,你就致電延安,說國民黨程征因你而死,這也是功勞一件。”
半晌,林念漸漸平復下來,恢復了平常的樣子,哼了聲,“一點都不好笑。”
程征退開半步,摸到把凳子坐下。可惜此處沒有煙,抽慣了,手裡不拿著一隻有些話竟不知道怎麼開口。但最終還是開口了。
“你當年為什麼……”才說了半句話,他喉頭竟發緊。他自己方意識到,原來跋涉了半個地球,就想向她討這一句,“為什麼突然改變了心意?”
其實他想說的是為什麼負心背信,為什麼棄他而去,為什麼給了他希望又玩弄他的感情,這類話他有太多可說的。在他們分別後的前兩年裡,在每個躺在軍營睡不著覺的夜晚,甚至在他和其他女人逢場作戲的時候,他無時無刻不在恨她。此時此刻,他本可以統統拿出來羞辱她,可到頭來卻挑了一個程度最輕的詞來詰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