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很大,是個套間。雪白的被褥凌亂地散落在床邊地上,像女子橫陳的胴//體。
王宛華一摸床,還是溫熱的。
她頭都沒有回。她根本不在乎竹內野子手裡有沒有槍。她全身的血液在往腦袋上涌,她近乎自虐般地抱定了一個執念:她不活了,她要把躲在這個房間的某個角落的杜田飛抓出來。
竹內野子有槍正好,正好讓她把杜田飛和自己一起殺了。
陽台上嗖嗖的冷風灌進來,掀起落地窗簾的一角。
靈光在王宛華的腦子裡炸開,她一個箭步過去,掀開窗簾,拉開通向陽台的門。竹內野子在後面喝住她:“住手!不許出去!”
有男人裹了白色的浴袍站在陽台邊上,王宛華眼淚唰地留下來。眼淚模糊了她的視線,在她眼裡只剩了眼前這個不甚清晰的白色背影。
這個時候,她才明白了,心碎原來不是一個誇張的形容詞,而是真實存在的心理狀態。她的心是脆的,有人狠狠地敲了一下,就粉身碎骨了。
男人還不肯回頭。
野子追出來,企圖拉住王宛華。
王宛華掰過那男人的肩膀,愣住了——竟不是杜田飛。
她的眼淚凍在臉上,準備好的歇斯底里地哭鬧喊叫也凍在臉上,像乾涸的溪流。
眼前的這個男人不是杜田飛。
她不認識,但是見過的。
這一瞬間,她的神思前所未有地清明,她全身的細胞又重新活了回來,那破碎的心像電影倒放一般,一點點從地上飛起來重新聚合在一起。
她的千頭萬緒為杜田飛找到了開解的理由。
王宛華在下一秒認出這個臉上滿是橫肉的男人。
他曾經到過杜公館,在杜田飛的書房裡談論什麼76號成立的事,臨走前還叫了她一聲嫂子。
“你是那個……警衛隊長……吳隊長?”
她還沒有意識到,這少有的機敏反應正為自己招致殺身之禍。
吳隊長的眼神變了,他本來以為這女人是妻子佘愛珍派來捉姦的,這才躲到了陽台上。但看眼前的這個女人,吃驚得要命,愚蠢得掛相,竟然是抓錯了人的一場烏龍。
吳隊長的眼神在王宛華神魂落魄轉身的一瞬間,變得兇殘而危險:不行,不能讓這件事被這個女人說出去。否則佘愛珍和她乾爹,也就是那個縱橫上海灘的青幫大佬季雲卿,是絕不可能再幫他進76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