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公公……這裡頭是哪尊活菩薩啊,怎麼就把萬歲爺給哄這麼歡喜了?”
鄂倫岱跪得靠外,膽子又大,扯著梁九功小聲地打聽著裡頭的動靜。他就是個不大不小的武官,卻偏偏是萬歲爺的嫡親表弟,跟自個兒阿瑪成天打得不可開jiāo,連康熙都懶得多管他。今兒這事其實也沒他什麼gān系,不過是被殃及了池魚,發落到地上陪著跪罷了,此時由他開口,卻是誰都挑不出來什麼錯處。
“五阿哥在裡頭,說是給萬歲爺送晚膳來的。”
梁九功臉上陪著笑,聲音刻意控制得不高不低,恰好能叫圍著這一圈兒的人聽清楚——這些個大臣們,叫一個知道了,也就相當於叫滿朝文武都知道了。五阿哥在萬歲爺身邊兒受寵的事兒知道的人本不多,趁著這個機會宣揚出去,也能叫那些個眼睛長在頭上、屁股上、腳後跟上的都漲點兒記xing,記著別再招惹這位在萬歲爺面前早就掛了號的小阿哥。
果不其然,這話剛一出口,人群就微微的騷動了起來。知道點兒門道的,都不迭串換著這位五阿哥的事跡,那些個不知道的,也忙趁著這機會豎了耳朵仔細地聽著,生怕落下了一星半點兒。
康熙對胤祺的寵信多半是在暗處,能知道的實在少之又少。可只把目前顯露出來的排了一排,卻已是叫這些個大臣們個個兒的不由心驚ròu跳——太皇太后親自撫養,張英當師傅,他們家的那個麒麟兒給做伴讀,據說連下頭貢上來的大宛馬跟海東青都給賞了,還特意在暢chūn園裡頭賞了個別院,開了條私道供他跑馬,好叫他時時的伴駕左右。這次的she獵據說是又救了太子,被賞了huáng馬褂,還有那消息靈通的傳言,說是前兒山林莫名失火,這位小阿哥可是萬歲爺親自衝進去搶出來的……
這麼一歸攏下來,不少人的臉色可就都微微的變了。雖說這位五阿哥身子是有了名的不好,又沾了些神鬼之事的不祥傳言,可這些又哪能抵得上萬歲爺喜歡呢?再有幾個有心人,偷偷聯繫起了這幾日萬歲跟太子不和的消息,心裡頭的念頭就止不住的活絡了起來。
太子自幼尊貴,早就養成了一副目中無人的xing子,索額圖也是xingqíngbào戾下手狠辣。滿人入關不久,本就不拿這嫡長子繼承制多當一回事,反倒是在心裡頭隱隱的反感這種不由分說乾綱獨斷的繼承人挑選方式,朝中不願歸心太子的人大有人在。可大阿哥xingqíngbào躁、喜怒無常,據說又是個沒什麼心眼兒的,扶著他的明珠偏偏又城府極深,投過去的人也沒見混得多自在,因而就算是迫於形勢不得不在兩邊選下個位置立足,卻也有不少的人在盤算著自個兒的心思,試圖找出第三個能跟隨輔佐的皇子來。
雖然這位五阿哥年紀確實太小了點兒——可年紀小也有年紀小的好處,若是跟隨的早了,興許還能混上一個心腹的資格。三阿哥文弱,四阿哥孤僻,七阿哥又是個有殘疾的,要真再找,卻也實在是找不出什麼合適的來了,倒是這位頗得聖眷的五阿哥,竟還是個頗為不錯的選擇。
大臣們各自jiāo換著若有所思的目光,心裡頭已拼命地打起了自個兒的小算盤。王鴻緒正安安分分地跪在地上,冷不丁袖子被人拽了一把,側頭看過去,竟是萬歲爺的老師之一,執事日講官、南書房行走高士奇,正壓低了聲音沖他使著眼色:“老王……你知不知道,五阿哥的外戚是誰家啊?”
第70章 回家
次日一早就帶著張廷玉和梁九功匆匆動身的五阿哥還不知道——不過只是一宿的功夫,這個註定空歡喜一場的“五爺黨”,居然就這麼在朝中不知不覺的隱隱成型了。原本打算的快馬沒能用上,帶著張廷玉這麼個文弱書生,胤祺也不好意思叫人家跟自個兒一塊騎馬趕回去。正發愁的當口,梁九功卻不知打哪兒變出了一輛馬車,把這兩個小祖宗一氣兒塞了進去,自個兒換上了套尋常的衣服,甩一把鞭子,竟就這麼像模像樣地趕著車上了路。
“阿哥,咱單獨上路,就用不著繞那熱河的遠兒。再儘量走的快些,最多五日就能到得了京城。”
梁九功熟練地趕著馬車,一邊探了身子跟車裡的胤祺匯報著進度。胤祺正跟著張廷玉介紹織造府的事兒,聞言分心應了一聲,又挑了帘子探頭道:“貪láng,上前頭買點兒方便吃的東西。你跟梁公公換著趕車,咱路上就不打尖兒了。”
貪láng應了一聲便要催馬向前,卻忽然又勒了馬韁,仰著脖子往天上仔細瞅著。胤祺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也叫梁九功先住了馬車,探了身子往天上看去:“怎麼了,要下雨?”
“不是——主子,屬下好像剛看見一隻海東青飛過去了……”
貪láng茫然地應了一聲,又指了指早已空無一物的天際。胤祺這才想起來自個兒竟把那小祖宗給忘了gān淨,猛一拍大腿,探出半個身子長哨了一聲,不多時便果然見著一隻海東青又折返了回來,怒氣沖沖地撲到馬車上狠狠叨了一口:“啾!”
“不是不是——我哪知道你飛著都不往下看的,你這樣跟鴿子還有什麼區別……”
胤祺也是滿腔的冤枉,心虛地辯解了一句,把流風摟在懷裡順了順炸開的翎羽,又討好地打開水囊,倒了些清水餵給它。誰知流風竟是連看都不看,四周一掃便直奔貪láng身側的酒囊,叨開蓋子扒著喝了兩口,滿意地砸吧了兩下鋒銳的尖喙:“啾,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