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過——這些個人崩潰的速度,卻也仿佛實在太快了些……
才剛進了艙子,胤祺就被自家師父不由分說地灌下了一碗又酸又辣的魚湯,滾燙著喝下了肚,眨眼就出了一身的薄汗,總算是驅散了方才幾乎入骨的寒意。幾人坐下了一塊兒用著飯,外頭忽然快步跑進來了個jīng壯漢子,衝著huáng天霸一抱拳道:“huáng大哥,陳清華回信了,說他於此事並不知qíng。”
“就算不知qíng,也要給我一個jiāo代!”
huáng天霸撂下筷子厲聲回了一句,又沉了神色喝道:“他陳清華是這裡的總堂口,出了這麼大的事qíng,幾個還是娃娃的七星衛頭天就查到了,他如何竟會毫不知曉?告訴他,若是今夜之前沒有回話,莫怪我親自去討這個說法!”
胤祺抬起頭望著自家師父,眼裡卻也是不由得閃過一絲訝異——果然再怎麼也是堂堂南七北三十六省總鏢頭,雖說平日裡仿佛只是個清朗單純的青年,可此時的霸氣鋒銳,竟是比之那些江湖宗門、武林盟主毫不遜色,叫人不由自主的便生出隱隱納首敬服的心思來。看來他這一位師父,卻也絕不只是平日裡展現在他面前的那般簡單才是……
往日裡若是夜裡睡得少了,胤祺也是有午間補個覺的習慣的。雖說昨兒晚上睡得不錯,可這吃過了飯沒多一會兒,胤祺還是被貪láng不由分說的塞進了艙子裡頭去,說是叫他歇一歇養養jīng神。抿了唇無可奈何地進了屋坐下,還不待開口,便見著貪láng的神色已凝重了下來:“主子,把傷口包一下吧……”
“有什麼好包的,不過是條血檁子罷了。”胤祺就知他準是為了這個,搖搖頭無奈一笑,卻還是將右手的袖子往上提了半寸,“那刀片是什麼東西,竟能藏在嘴裡頭——你可撿回來了沒有?”
“回主子,這本是街上那些個扒手慣用的手段。用來割人的包裹盜取財物的。藏在口中便可躲避官府的搜查,或是被人抓了的時候忽然吐出來傷人,自個兒好趁機逃走。”
貪láng捧著他的腕子仔細看了看,見不過是極淺的皮ròu傷,這才略略鬆了口氣,卻又微蹙了眉道:“可那些個人明明已經被綁起來了,就是註定逃不了的,為何還要行此無謂之舉呢……”
“我倒覺著他們仿佛是衝著我來的。”
胤祺搖了搖頭淡淡一笑,微垂了眸思索著緩聲道:“我本以為他們是打得皇阿瑪的主意,可聽了你回的話兒,卻又覺著不大像。要知這刺駕絕非小事,只要做了就是註定要掉腦袋的,又如何就會一大半兒都被區區半日的關押就給嚇破了膽子?照你的說法兒,那個含刀片兒興還是個小毛賊,用這樣的人來刺駕未免實在有些貽笑大方——可若是衝著我來的,他們又如何知道我就一定會離開皇阿瑪,自個兒先往前走……”
“依主子這麼說,屬下倒是有個粗淺的想法兒。”貪láng取了傷藥細細地替他抹在傷痕上頭,又那細白布纏了一圈兒,在手腕內側打了個jīng巧的結,“若是船上或京中有內應,提前將主子的行蹤透漏了出去,又想法兒引誘著主子離開船隊獨自上路。而下頭的人只是聽上面傳來的消息行事,未必就真把上頭的吩咐往心裡頭去了,也未必就能準備得有多完全,故而才有了這麼一群烏合之眾,才剛一冒頭兒就被咱們的人給抓了個結實。”
“有理——我倒是一直想得太深,反倒沒琢磨出這一層來。”
胤祺目光微亮,下意識屈指輕磕著桌面,仔細地盤算著這裡頭的因果。自個兒提前下來是有著兩層原因的,明里是為了叫皇阿瑪有跟太子好好親近的機會,暗裡則是為了提前來試一試這一群水匪。暗裡這一層念頭能參透的未必有幾個,可明里對太子的迴避退讓,卻是半點兒都不難看透的——可太子分明又不像是會對他下殺手的人,莫非當真是索額圖不甘寂寞,想要跟明珠一塊兒湊個熱鬧,一人刺殺自個兒一回過過癮?
腦海中轉著百十個念頭,一轉眼便挨到了天黑。胤祺不願叫自家四哥見著自個兒嚇唬人的樣子,便勸著他跟師父一塊兒去找那陳清華算帳去了,自個兒帶著貪láng下了船,緩步走到哪一群幾乎已虛脫過去的嘍囉面前。
這次這幾個人已被江湖老手給徹底的搜查過了,什麼嘴裡的刀片、褲腿里的短匕,還有藏在那些個不可描述的地方的峨眉刺跟血滴子,都統統被搜了出來扔在一邊兒,又將幾個人殺豬般捆了個嚴實。裡頭的四個已連跪都跪不住了,雙目無神地伏在地上動也不動,剩下的兩個倒是勉qiáng還能跪著,卻也是臉色蒼白雙目驚恐,望著面前這半大少年的目光都帶了些毛骨悚然。
“來說說吧——你們到底是怎麼想的,這次動手又究竟為了什麼。”
胤祺隨意尋了塊石頭坐下,慢條斯理地撣了撣衣擺,微抬起頭倨傲地望著那兩個剩下的硬骨頭,竟活脫脫地仿佛一個紈絝又高傲的公子哥兒,正不屑地望著幾隻髒了自個兒衣裳的爛蝦臭魚:“你們可知道爺的身份?就憑你們敢傷了我,就活該被畫影圖形,沿路通緝你們的族人,一旦查沒就是滿門抄斬!”
硬邦邦地撂下了這一句話,胤祺敏銳地在那兩人眼中尋到了一絲驚恐,唇角淺淺地挑了個不咸不淡的yīn寒笑意:“怎麼著——現在知道害怕了?我猜你們根本就不知道我是誰,不過是被那幾個人拉入了伙兒,憑著一股子凶氣兒就衝上來逞能的蠢貨罷了……我說的是也不是?”
“就算我們不知道你的身份,也知道你是個旗人出身的官家小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