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喳,兒臣記住了,以後絕不再犯。”
胤祥朗聲應了一句,老老實實地起身退到自家四哥後頭,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站得筆直。八阿哥的臉色卻已有些不好——老十三這話已是明晃晃的犯混不講理了,可皇阿瑪就是明擺著偏向,他也只能捏著鼻子認下,也跟著拍落了袖子跪下道:“皇阿瑪,兒臣並非是那個意思,只是隨口一說罷了。兒臣只是想說——如今當務之急,是如何籌劃救災應對之策……”
他身上已經被扔下一個刑部的爛攤子了,這一個是怎麼都甩不到他頭上的。這蝗災甚至比水災還叫人頭疼,蝗蟲是長了翅膀會飛的,根本沒法預測下一個受災的會是哪兒,只能等著全被吃gān淨了再放糧救災——如今朝中能管這種事兒的只有四阿哥跟五阿哥,當初為了開荒免賦跟戶部對磕的就是他們兩人,如今卻又灰頭土臉地回去放糧,甭管是天災還是人禍,傳出去都是難免有些不大好聽的。
“皇阿瑪,既然八弟這麼熱心於救災之事——兒臣倒有個拙見,您不如把刑部的差事jiāo給老十三,叫老八去放糧去吧。總歸他協理戶部,這事兒才當是他該管的……”
這些年來都不怎麼在朝會上開口的太子忽然出列,語氣竟是罕有的正經,只那一雙望向八阿哥的眼睛裡頭,竟是隱隱帶著些殘忍冰冷的笑意。
第132章 cha柳
八阿哥的呼吸驟然微滯,抬了頭緊緊盯住這個始終看上去任xing平庸的太子二哥,心中沒來由的一緊,竟覺著自個兒一直以來的想法兒忽然生出了些隱隱的動搖。
堂上皇阿瑪喜怒難辨的目光刺得他心中發慌,定了定心神,勉qiáng低下頭輕笑道:“太子說笑了,此事當由皇阿瑪定奪,又豈是我們就能隨著心思辦的……皇阿瑪,直隸於大人與五哥一向jiāo好,各州、府農事也都是五哥一手總攬。兒臣斗膽推薦五哥來主持此次救災,戶部一應錢糧定然全力配合,絕無拖延苟且之事。”
五阿哥行蹤一向飄忽不定,來不來朝會向來都是件看心qíng的事兒,今兒見了興明兒就沒見,這一回沒來也沒人覺著有什麼不對,不過是當那位爺又有什麼差事要忙。可也就是那位五爺沒在這兒,這些個官員才敢蹦躂起來圍攻四阿哥,順便給五阿哥也潑上幾盆髒水——若是真叫五爺聽見了,就算是走夜路撞鬼摔掉了滿口的牙,也是只敢和著血老老實實地咽回肚子裡頭去的。
原本負責在朝會上替自家爺請病假的偽五阿哥黨高士奇左右望了望,只覺著今兒這勢頭顯然是要針對五爺的,便也極有眼力見兒地縮回了頭不再開口。康熙還不知道那個臭小子居然敢不聽他的話就自個兒先上了路,只在心裡頭念著昨夜的事兒,正是隱隱覺著心虛愧疚的時候,一聽著八阿哥這話,神色更是越發沉了幾分:“你五哥身子不好,你莫非不知道麼?才回來就又叫他奔波勞碌,你心中可還顧念著半點兒的兄弟之qíng?”
“兒臣知錯——請皇阿瑪責罰!”
沒想到皇阿瑪這一次的火氣這麼大,胤禩當即拍了袖子跪在地上。想起那個明明已經回來了一個多月,在京城裡頭活蹦亂跳沒病沒災,搶了自己想要賣給方苞的人qíng,又轉手就把自己坑進了刑部大案的五哥,只覺著胃裡直往上一陣陣地犯著苦水。
“回去專心辦你刑部的案子,少再動那些有的沒的心思!”
康熙寒聲叱了一句,又望向一旁的太子,眼底的光芒一瞬複雜莫名,良久才終於輕嘆了一聲:“八阿哥的案子已上了手,臨陣換人還不如不換——你可還有什麼旁的人選舉薦?”
察覺到自家皇阿瑪今日的態度好得異常,太子詫異地挑了挑眉,又想起自個兒昨兒喝醉了的話來,心下便也已瞭然。在心底暗笑了一聲,面上卻依然是一片淡然無謂:“回皇阿瑪,依兒臣所見,此次災qíng雖大,歸根結底卻也就是放糧賑災,犯不著叫個阿哥監辦——我朝人才濟濟,方才個個兒也都是有一肚子話說得出來的,皇阿瑪看哪個聽著可靠,指一個下去做也就是了。”
這話分明是擠兌之前那些個振振有詞的朝臣們,原本就提心弔膽的官員一個個兒更是噤若寒蟬,打著哆嗦趴在地上不敢起來。新任的戶部尚書凱音布解氣地望著一眼黑壓壓跪了一地的人,只覺著看這個向來不順眼的太子也忽然順眼了不少,當即出班行禮道:“萬歲爺,臣總攬戶部,此事亦是臣分內之事,此番臣願往直隸各州府救災,還請萬歲爺恩准。”
他是年前才接任的戶部尚書,卻也是胤祺的老熟人了。當年他任九門提督的時候出了五阿哥的案子,知qíng人心裡頭都清楚是太子鬧出來的,只是後來又查出是明珠指使次子揆敘所為,卻也實在雲裡霧裡的叫人鬧不清真假,總歸就那麼稀里糊塗地結了案。
那個案子不能辦明白也不能辦不明白,幾乎是誰沾上誰倒霉的事兒,可他卻承了那位當時還只是個半大娃娃的五爺的恩,雖然丟了九門提督的位子,卻順勢遷了左都御史,算是正經從個只能打仗的武夫進了正經的官場。後頭又一步一步地往上爬,在禮部當了三年的左侍郎,就被遷到戶部來做了尚書——可這戶部卻不比禮部那般的清水衙門,裡頭層層疊疊的關係網動一動就叫人頭疼,更是只聞八爺音不知尚書令。鬧得他整日裡都憋著一肚子的氣,如今見著這些個人趴在地上大氣兒都不敢出,自然是打心裡頭覺著暢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