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間酒家是新開的,看鋪子裡和擺設一律都是新的,唯有那幾個釀酒的木桶年代已久。
老闆端著兩碗酒釀給他們上來。溫暖的甜酒釀入口醉甜,三月里的天氣吃這個頓時暖胃。
馮深道:“老闆,您這店鋪是新開的,是從哪裡搬來的?”
老闆為人熱情又自來熟,抹布往肩上一掛,說:“我和我家老婆子上個月從六江搬來這裡。”
沈丹鈺捏著瓷勺的手頓了頓,平靜的說:“六江是個好地方,地大物博,大叔為什麼捨棄那個好地方,來這個窮鄉僻壤?”
“是個好地方吶——可是這兩年洋人進來了,還加我們這些平民的賦稅,店鋪租金又漲,走在街上的俄國佬還盤查你,這日子怎麼過?眼看局勢越來越緊張,田兆年還左右搖擺不定……我們還有兩個孩子呢,這不,找了個熟人弄得個通行證回老鄉了。”
老闆其實已經兩鬢斑白,說到這裡,無奈的搖搖頭。
馮深低頭吃東西無話可說。待二人把碗裡的酒釀吃完,沈丹鈺走時並說:“老闆,再給我做兩碗。”馮深道:“還沒吃飽麼?”沈丹鈺笑道:“我帶去給爹和娟媽吃。”
巷子口的汽車還停在那裡。沈丹鈺敲了敲車門,老付來開車門。
馮深送到這裡,各自道別,沈丹鈺這時兩手捏著手包,回身報以微笑,“馮大哥,再見。”
“再見,記得給大家寫信。”
這個道別卻是真的,她明日就要搬家離開安鎮,不知道這些好朋友何時才能相見。
老付往前開調頭,從車鏡里瞧見馮深還站在原地,見到沈丹鈺沖他一笑,馮深揮手轉身。那背影在長街的燈光中漸漸消失。
車子裡瀰漫著一股酒香氣,老付早看見小姐手裡拎著打包的甜酒釀,垂涎欲滴的咂嘴說:“真香,老爺就愛吃這個。”
從烏頭橋回家要十幾分鐘,今日畢竟日子特殊,十一點半的樣子,路上人也是很多的。本該這時關門的店鋪徹夜亮燈,店外擺一個攤位,架著爐灶,充滿著人間煙火氣。
夜深了,車子漸漸開入深處,這一帶沒有人住,只是隔段距離有一盞路燈稀亮照著沙子路,還有月光薄如水,這段路寂靜且昏暗。沈丹鈺不由心生出一種孤獨感。
她從六歲時搬到安鎮,父親在這裡從新做起生意,小本買賣,倒也不壞。後來在郊外買了這麼一棟古宅,大圍牆外幾棵柏樹已經長的老高了。最近家裡整理搬家的東西,為了節省,父親只要求帶一些衣物以及要緊的東西,以輕為主。——這次父親提出搬家離開安鎮也是很急的,就在上個月,不容她細問,娟媽就開始忙起搬家的家什。
眼看拐彎處就到家,老付突然剎車,沈丹鈺本開始有些睡著了,撞到了玻璃這才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