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還沒完,她繼續讀下去,讀到最後,才終於重溫到他說的情愛以外的正事,不過寥寥數言,全為讓她安心:兵事未起,南軍內還平穩。前日有恩人故友攜親眷投靠,交談甚歡。
信的末尾,他是絕對不會忘了加一句,“只是想你想得很難過”。
鋼筆流暢地拉長了“過”字的最後一筆,瀟灑漂亮。
她把這封信疊好,夾在那本要帶走的法文書里。旁的信還是好好鎖回抽屜,鑰匙重新放回筆筒。
她做完這一切,一邊扣著行李箱的皮扣,一邊看了兩眼書桌,確認沒有遺落的東西。
扣好最後一個皮扣,她正準備找睡衣去洗澡,門卻被人推開了。
進來的是Camille。沉默著,挪到她床邊坐下。
她知道是有要緊事,平日裡Camille雖然叛逆,可也十分懂得禮貌,進來前必先敲門,這次她沒有。
她正要低頭問她怎樣,卻正好撞上了Camille突然抬頭向她投來的目光。
兩隻眼睛通紅的,悲傷的,無助的情緒不可抑止地流露出來。
“Cheryl,我分手了。”她很直白,一隻手掩住落淚的眼睛,“我被人甩了。我很難過。”
她愣了一下,貼近抱住了她,“今天回來的晚,是為了這個嗎?”
抱著的人輕輕點頭,眼淚沾濕了她襯衣的左肩。她沒見過Camille脆弱的樣子。她一直像一隻張牙舞爪的小刺蝟,今天卻讓她想到了最易破碎的水晶泡泡。
“你很幸福對嗎?Cheryl,我也想像你一樣幸福。即使和心愛的人分隔兩地,他卻還愛著你。可是Yann不愛我了。”法國女孩不避諱說愛這個字眼,也不會避諱說不愛這個詞語,只是再不避諱,眼淚也是真的。
她遞手帕給她擦眼淚。
“好姑娘,你還小,會遇到更好的人。現在難過也很正常,但是時間帶走你的眼淚,也會帶來你真正的愛人,永遠愛你的人。”
她能說出口的就這麼多。她不會安慰人,除了這句勸慰,能做的只有陪伴,和無聲的擁抱。她也知道,這個年紀的女孩子,遇到傷心事,是一定要哭的,不哭反倒不好,鬱積在心裡,不能疏解,反而成了心結。
Camille靠在她旁邊,不停擦眼淚鼻涕,她突然想起來淑曼。現在也是十六歲了。
半年前,陳世忠的來信里告訴她,嬸嬸帶著淑曼搬去了北方平城,秦家的老宅空了下來。這就是分別里的分別了,回國也不一定能再相見。
她輕輕拍著Camille的後背,感受到她的哭泣漸漸平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