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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鏡男人忙比個脫帽的姿態:“譚兄,得罪了。”

醫生又是無奈地搖著頭:“罷了,我惹不起你。”

沈奚在這滿堂笑語裡,望著他。

戴眼鏡的男人察覺了,將搭在桌上的手肘挪了挪,有意撞上傅侗文的小臂,促狹地笑著,擺了個眼色:提醒他這位“弟妹”在看他。

傅侗文一抬眼,她即刻低下頭,去看自己腳下的高跟皮鞋。

清清白白的對視,在這些闊少眼裡倒都成了眼神勾連,欲語還羞。

當初關於這位四少奶奶和傅三爺的傳聞,真真假假的,大家都聽過一耳朵。今日一見,倒起了旁觀一場風月的癮頭。怕是,那婚事真是幌子吧?

幾個公子哥在笑,心照不宣。

戴眼鏡的男人將身子坐直:“沈小姐當年,是如何和三爺認識的?”

“我……”

沈奚被問住,為何要問三爺,不該是如何和四爺相識才對嗎?

傅侗文不給他們窺探的機會:“散了吧。”

他下了逐客令。

主人發了話,眾人也不好再拖延,識相告辭。臨走了,還有人和傅侗文低語,此處風月場的人太過外放,喧囂有,卻沒了能讓人一瞥驚鴻、攝人心魄的佳人。那人又問傅侗文的歸期,傅侗文語焉不詳,揮揮手,將人趕走。

最後只剩下了傅侗文和醫生,還有從家裡跟來的僕從,和沈奚年紀相仿的一個少年人,。

二樓走廊盡頭的那間空置的房間已經被收拾整潔,傅侗文入房休息,沈奚在他的授意下,也亦步亦趨地跟了進去。醫生為他打了一劑針後,將廢棄的針頭和藥品盒都在廢紙里包裹好,拿去了外頭。沈奚想瞄一眼是什麼藥劑都沒機會。

房間裡,只剩下兩人。

傅侗文坐在臨窗靠床的桌前,翻看昨日報紙。

“今早,我收到三哥的信,”沈奚立在他身前,像等著被檢查課業的孩子,“七月七日的,你說要去英國。”

傅侗文放了報紙,在回想。

“我七月也給你寫了信,想問,是否要繼續讀下去,”沈奚幼時盪鞦韆,盪得高了,心會忽悠一下子飄起來,沒找沒落的,眼下就是這種心境,“你沒回信,我又不能再耽擱,已經選了新的課程。”

她沒停歇地,還想再說。

傅侗文抬手,無聲截斷她:“歐洲起了戰事,倒還沒影響到倫敦,可我怕打久了難離開。於是,先來了這裡。”

沈奚輕輕地“啊”了聲:“是聽說那邊在打仗。”

她就算再幼稚,也不會以為三爺是為了探望她而來。

傅侗文說的這個,報紙會提到,同學也會議論。

禍是從塞爾維亞起來的,德奧英法俄相繼都被捲入。當時的她沒有猜到,後來這場戰事愈演愈烈。很多年後這場戰爭被人稱作Great War,第一次世界大戰將傅侗文送到了紐約,送到她的面前。若沒有這場戰爭,傅侗文怎麼會萬水千山到了英國,又倉促赴美?自然也就沒有了之後的所有事。造化常弄人,唯獨這次,算是好事。

“那你去英國的事被耽擱了嗎?”她問。

“是去治病,”傅侗文淡然道,“到美國也一樣。”

沈奚頷首:“來這裡好,這裡的醫生也很好。”

又是一句傻話。

兩廂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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