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術刀刺入,她還是手抖了。
那人被劇痛刺激地低吼一聲,將沈奚撞出去。
沈奚重重撞到木質牆壁,譚醫生撲身上去,將那把插入前胸的手術刀一推到底。
沈奚用手背堵住自己尖叫的意識,一口咬住自己,努力冷靜。
去看著那個人掙扎著,倒地,這個位置,這個深度,沒有迴旋的餘地。就算最好的心臟科醫生在,也絕沒有機會了。
譚醫生手上也都是血,他喘了口氣,慢慢地沉著桌子,緩和幾秒後,鎮定下來。
他去將靠在牆壁上的傅侗文扶起來,攙到桌旁坐下,又去找藥。他用一件乾淨的襯衫將手擦乾淨,倒出藥,給傅侗文塞進嘴裡,又將水給他灌入口中。
沈奚看著他一個接一個的動作,仍是手腳發麻。
死人她不怕,不管在煙館,還是在紐約,見過太多的屍體。
刀割開人肉身,她也不怕。
可這不同……她是殺了人,親自下得手。她是醫生,不是劊子手……
在剛剛的一念間,她有過猶豫,可她還是選擇站在他這一邊。
傅侗文手肘撐在桌面上,無血色的臉上,眼裡,都在表達著擔心。
剛剛譚慶項讓沈奚進房,就是為了讓她避開這個局面,可這個男人比他想像的要難纏,他的身子是累贅,譚慶項也不是練武的身架子……
“侗文?”譚慶項想給他把脈。
傅侗文搖搖頭,他的身體狀態,他自己清楚。
漫長的二十分鐘。
沈奚背靠著牆壁,眼前霧蒙蒙的,低著頭。
譚慶項靜默地觀察沈奚,怕她昏過去,或是情緒崩潰,畢竟這是她的第一次。但沈奚比他想得更能承受打擊。他在這一刻,是萬分感謝這個女孩子的,她的專業知識幫了所有人。
傅侗文恢復了一點體力,沉默著將西服的紐扣解開,有些費力地脫下來,扔去桌上。他手撐著桌子站起身,走到了沈奚的面前。
他無聲地對她伸出了雙手。
這一個動作,像鍾錘在漆黑的夜,猛地撞擊上鐘樓的巨鍾,震碎了黑夜,也震碎了她的心中最後的一點堅強。沈奚無措地流著淚,撲到他身上。
手上的血,全都胡亂地蹭到襯衫的袖口、臂彎和後背。
“不要內疚,”傅侗文右手按在她腦後,讓她能貼自己更近一些,“他並不無辜。”
他和譚慶項從不相信巧合。
這個傢伙在京城見過他,卻又能在紐約同時和他登船,在這世間不會有如此的緣分。所以以他和譚慶項的默契,完全不用交流。進了房間,把沈奚支開,譚慶項馬上動手,試圖將他制住。無辜的人第一反應該是大叫爭辯,有備而來的人才會選擇反抗。
他的搏殺,證實了他們的猜想。
只是什麼都算好了,還是讓她沾了手。
眼淚浸透了他的衣衫前襟。
傅侗文一直用右臂抱著她,偏過頭去,輕聲和譚慶項商議處理這具屍體。茫茫大海,想要讓一具軀體徹底消失,十分容易。
譚慶項冷靜地建議:“我可以將屍體進行處理——”
傅侗文搖頭,讓他不要再刺激沈奚。
譚慶項領會他的意圖:“這裡交給我。”
傅侗文將掌心壓在沈奚的後背上,低頭問:“我們回去?”
沈奚雖然心亂如麻,看都不敢去看那個人。多虧了過去的種種經歷和職業,還能勉強讓自己能比常人更容易恢復正常……她低下頭,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