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把箱子上了鎖,帘子外有人叩了門框:“醒著呢?”
是譚慶項。
傅侗文也回來了?他終究要來送自己的嗎?
沈奚匆忙立身:“快進來。”
幾日沒吃好睡好,人猛起身,眼前晃了白影過去,她扶住書桌,微微喘了口氣。
譚慶項進來,皮鞋上和身上也都是雪,看沈奚臉色發紅著,走到她面前。從那雙水漾的眼裡,看到的都是失望。
“只有你一個回來了嗎?”她見外頭沒響動,心直墜下去。
“是。不過我來,是要和你說句不該說的話,帶你去個不該去的地方。”
沈奚不懂。
“他這些日子都病著,不想讓你知道,於是住在了蒔花館裡。但我明白你們兩個,不見這一面,留在心裡的遺憾太大了,”譚慶項壓著聲音說,“我帶你去蒔花館,用為一位小姐看病的藉口去,婦科病,我不方便看,她又不想去醫院,你臨走前算是幫我私人一個忙,去給她檢查一下。”
他接著說:“這藉口不高明,可把你帶過去了,他也不好說什麼。”
譚慶項是過來人,在做自己認為對的事。
沈奚背後倚著書桌,喉頭一陣陣發緊,墜落到十八層地獄下邊的心,又像被一雙手打撈起來,扔進了油鍋里煎……人難受起來,不光是內里的感受,手腳身體也會不得勁。
譚慶項瞧她臉紅得不自然:“你該不是也病了吧?”
她搖頭,不會,她身體好的很,要做醫生的人怎能不鍛鍊。讀書時,她除了死讀書就是跑步,感冒都少見。這短短日子裡,從小年夜後到今日,吃不下睡不著,失戀狀態里的女孩子是看到什麼都能想到對方,折磨心肝脾肺,顯現在臉上,憔悴了很多。
“你等我十分鐘。”她說。
馬上要天亮了,從現在算起沒多少時間見面。
沈奚當著譚慶項的面,用最快速度將自己梳妝打扮妥當,譚慶項囑萬安悄悄把沈小姐的行李箱帶出去,沈奚跟隨他出去,對丫鬟說的就是要給三爺的一位女性朋友診病。沈奚從醫這件事院子裡的下人們都清楚,只是唏噓,大年夜難得被三爺叫出去,還是為了別的女人。
黎明前,胭脂巷是最靜的。
平日裡熱鬧的煙花柳巷在大年夜本就客人少,又是年初一的早晨,黃包車夫也要闔家團圓,不急著出工。此時天色露白,沒有車,只有深淺不一的車轍,黃包車的、轎車的……大多都被雪覆蓋住了,突顯他們這輛轎車壓出來的痕跡。
有個丫鬟在垂花門內候著,見人來了,把他們帶入廂房。
這個院子,這個廂房她來過,再見人,果然是那個小蘇三。小蘇三在喝茶,見到他們兩個臉上一閃笑容。
譚慶項把沈奚讓到身前:“沈小姐。那個是蘇磬。”
小蘇三是藝名,蘇磬是本名。
“見過的,”蘇磬問,“你們西醫診病要多久?你留在我這裡。讓慶項去應對三爺。”
“半小時,檢查的話最多了。”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