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該讓人留在門外的。”她提起在餐廳的事。
眼下回想,他是小心的,就連座位也挑得是窗邊、面朝著轉門,視線開闊。
“事情過去了就放下它,不要再去想。不過今日也警醒了我,”他說,“路上我仔細想了想,原本是要在徐園大辦一場訂婚宴,現在卻不行了。”
他怕她誤解,解釋說:“你要在醫院做事情,不像尋常太太小姐們,只出入固定的娛樂場所。我們選個日子,自家人在一起吃個飯,讓慶項做個見證,把婚訂下來就好。”
經他一說,確實這樣最安全。
她也怕自己成了他的威脅……
“怎麼不說話?”他故意問,“是嫌簡陋了?”
她鬱郁:“……你明知道不是。”
他笑:“知道你不嫌,也還是覺得委屈了你。”
想了想,他又說:“其實你想想,三哥也是個可憐人。等了半輩子,退婚幾次,終要有個正經的婚事了,卻還要躲藏著,”他嘆,“我怕是婚姻運不好,要去找個先生算一卦。”
心酸里透著風趣,永遠都有心思玩笑。
“你是冠蓋風流,還怕沒婚姻嗎?”她揶揄他。
“這話當初別人送我,我是不想要的,”他笑,“今日央央一說,卻又大不同了。”
“……”
他低頭,瞧她的攏著胸的小背心,是中式的古樸款式,一排小小的紐子扣在前面,昨夜裡為難他好一會。在傅家時沈奚愛穿西式的胸衣,上回是洋紗的,這回又是這樣的。
他撥弄那紐子扣,說:“昨夜裡,解這個費了不少的神。央央平日裡穿,不覺麻煩?”
沈奚撥開他的手,不理他。
“還是洋紗的好,猶抱琵琶半遮面。”他在指那半透明的料子。
……
“三爺。”萬安在叫。
傅侗文無奈,長嘆:“你家三爺睡下了。”
萬安估摸不出傅侗文的意思,靜了幾秒,聲低下三度:“那……沈小姐睡了嗎?”
沈奚笑出聲,趁機去衣櫃裡拿了他乾淨的襯衫,回說:“你下樓去吧,等要換水再叫你。”
“好咧。”萬安應聲。
沈奚催著傅侗文先洗了,喚萬安換了浴缸里的熱水。
她腳踩到水裡,房間裡開始放起曲子來,是昨夜聽到的四郎探母,隱約著,竟聽到他也在跟著哼唱,不似白日裡,那時他哼唱的動靜很小,吵不醒她。
沈奚坐進水裡,白毛巾泡在水裡,柔軟地撩起一蓬蓬的水,沖洗著肩。
隔著兩道門,他在哼著:“我好比籠中鳥有翅難展,我好比淺水龍被困沙灘,我好比彈打雁失群飛散,我好比離山虎落在平川……”
倦中帶了乏,乏中有了傷。
她在氤氳中,仿佛看到的是車轔轔、馬蕭蕭的朱紅大門前,失魂坐著的少年郎,門後是酒霧茶煙、戲台高築,門前卻是草民屍骨,烽火山河。
第48章 第四十七章 南國雁還巢(1)
八月。
傅侗文父親的病情已經無法控制,也因此傅侗文原定北歸的行程一拖再拖。沈奚早把辭呈遞交給了段孟和,定下了在北京的入職醫院,但因為傅侗文行程未定,她也只好暫留在上海的醫院裡,等著啟程北上。
這天,沈奚兩個手術做完,回到家是清晨五點多,天將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