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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楚望與謝擇益在牌桌上聯手使蔣先生中了三番,成功將彌雅與蔣先生婚期提前到聖誕假後,新年第二天。彌雅氣得大罵楚望與謝擇益狼狽為奸吃裡扒外,蔣先生一邊安撫小媳婦情緒,一邊笑著許諾要給楚望與謝擇益一份大禮。
因謝老爺子從前授了爵士銜,從英國體面的回了香港,想要在香港更體面些,便將自己元朗鎮上一所花園別墅與田產捐給基督教會,算是廟產。蔣先生打聽到這回事,為了使岳丈大人面上分外有光一些,故而特意將兩人訂婚儀式將在元朗鎮舉行。
因上回文鈞與萊昂的事,楚望心裡對謝擇益本就有些歉疚。聽說他暫時窮到找不著住處,楚望想了想,便同葛太太說:“我那修繕好了,不如便讓謝先生暫住著吧?反正我也不去上海,不捨得租給別的什麼人住,空著也是空著。他不是因這事來想來找您麼?姑媽便以你的名義讓他暫且住著便是了,不要說是我說的。”
葛太太又納罕又好笑:“你都沒去住過,捨得讓人先去住?”
楚望認真想了想,又補充一句:“叫他別將女朋友帶回去就是了。”
彌雅婚期是訂下來了,葛太太卻三天兩頭逮著楚望發落:“再有幾月你也十五了。那麼你打主意什麼時候讓姑媽喝上你的喜酒?”
楚望打哈哈:“姑媽別惱。況且這事我也不能拿主意啊。”
葛太太道,“那斯少究竟幾時畢業,這麼久了,怎麼也不回個信說說,急死個人。要麼姑媽拍個電報去他學校里問問?”
楚望樂了:“姑媽怎麼不託人在泰晤士報上登報催婚呢?”
葛太太盯著她瞧,“這主意不錯,這就叫穗細去登報。”
葛太太說著就要動身的意思,楚望忙不迭將她整個拖住,大笑:“姑媽饒了我!他修著雙學位呢,我也還要等假期考試過後才正式畢業,現在算什麼!”
姑侄兩雖是鬧著玩的,不過楚望也明白,英國久沒回信,《亦報》上的故事卻一直在刊載著。她面上雖不講,葛太太也想激一激她,好瞧一瞧她是真的不急,還是只是在端著架子。
說不著急,倒也不全對。即使在通信發達的百年之後,兩個閒人想要聯絡著,也還隔著七八小時時差;若是各自忙了,三兩個月也未必說得上話,更何況是這個年代。
只是久不通音訊,想了解一下近況卻無從了解起,總不免有些牽掛著。
不過楚望也有自己的諸多事情要去做,偶爾能從《亦報》上知道這個人還在地球那一面活動著,那就比什麼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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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少謙通知“新會長抵達香港之前,原子核物理實驗室的所有工作都請暫時停下來”,實驗員們雖頗有不滿,但也被迫閒在家裡,因而楚望也有兩周沒見著徐少謙人了。
這兩周里,徐宅也沒有致電來讓她去教拉丁文。
楚望一邊記掛著劍橋是否有回音,另一面又記掛著真真的事,心想興許能從徐太太那裡探知一點葉文嶼家裡人的口風,便找了個時間打電話去徐宅。
接線員將電話接過去,過了許久才被接通。
電話那頭沉默許久,才響起徐文鈞的聲音,一如往常冷淡而言簡意賅的說著:“最近你最好都不要過來。”
他聲音非常輕,有一些模糊,似乎是手捂著聽筒在說話。聽筒雖然捂上了,卻仍能隱隱聽到那頭傳來女人尖叫聲與哀嚎聲,伴隨著沉悶摔打聲與啜泣聲,聽起來非常滲人。
那聲音雖然已經變了形,楚望卻仍能辨認出:是徐太太。